“检查好了吗？”我们停在了一处土丘上，还换了一身厚重的防护服。防护服分量不小，一架推车托着我，顺着深渊般的入口缓缓往下。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突然发出白昼般的亮度，我不得不眯起眼。

首先映入眼帘是泛紫发灰的乌云，细看，是一尊尊陶塑人俑，尺寸数量颇为惊人。泥塑的神情千篇一律，端正而阴森。

“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箱子里。”秋官指了指塑身群的中央，“可以脱下防护服了。”

“我顶着，你去拿。”我憋着气，往里面伸长了手，没有碰到底。探身过去，仍是什么也碰不到。

“好暗，把灯拿过来。”这一句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黑暗与腐朽的气息，迎面扑来。

“喂——打开！”我拍打着箱子，没有任何回应，这种感觉就像在专门针对我准备的一样。

“瓶盖，拧开。”

一个女人照做，没有多余的动作。眼前的小男孩瞧着却嘟起小嘴，他背过身，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仿佛蘸取自窗外斑驳的星夜。

“我们来比一比！”不远处，一只野猪正警惕地竖着耳朵。他握着一把无弦的短弓，嘴里似乎还煞有其事地模仿箭矢破空声。下一刻，面色又阴沉了下来。

“哼到你了。”

扁舟悠悠划开两岸青灰的檐宇，一处拱桥浮现，僵直的雕栏线条在日光下模糊。光斑游离在桥底，还有一张郁郁寡欢的面庞上。轩榭下另一处身形，也逐渐明朗。

“把手给我。”她微微欠身，跟前的小男孩低她一个头，漆黑的眸子里，难得而陌生的沉稳与平和。跟先前某个时刻一模一样，他们你来我往地对弈起来。

“你看，像不像我们？”

我极目眺望，平静的小溪边，两只斑鹿。体形稍小的一只正在低头饮水，另一只则在四处张望，警惕着周围的动静。片刻，换了体形稍大的饮水，小的那只显然没有学会警戒反倒依偎在同类旁边。

水面突然炸开一朵花，她诧异地看向身旁之人，另一边，两只动物已经逃循不知所踪。

“久等了，实在抱歉。”掀起帏布，她的眼前，再没有那个专注地盯着棋盘的少年。锦雀飞回，掸落了枯树枝头的积雪。

“天冷了。”小心地，她靠在他身上。

“我们来年再见。”

“秋官……”我的额头微微发痒，乌黑的长发，从白皙的肩颈上倾泻，她的周身不复警惕的气息。

“人尊、秋官大人！”荒芜的地球卫星，建筑的轮廓逐渐放大，乃至几乎遮盖行星的汪蓝色的边缘。

“我知道了，请随我来。”身穿白色制服的人刚背过后，便一齐诡异地倒了下去。

“你干了什么？”

“清理垃圾。”我揉了揉眼睛，在我的旁观下，“我”跟她拥抱在了一起。

“他们还有价值。”

“我等不及了。培养一个人类太难，但对于机器智能，这仅仅是出厂设置。”

“呼呼……”头脑的混沌再次袭来时，眼底一片昏暗。我轻轻掀开被子，又偏了偏头，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她柔和的曲线覆着月光的温凉。

蹑手蹑脚地下了地，不经意间，我发现夜空里两处密集的光斑诡异地对峙着。

“他们来了。”我回头，她已经苏醒。

“他们是谁？”

“我安排好了，无须担心。”她自言自语，抖了抖皱成一片的被单。

咻——尖锐的呼啸声突然闯入，我连忙捂住耳朵。一片赤焰里，她如羽毛一般飞扑而来。

“感觉怎么样？”转眼间，天亮了。

“我要知道一切。”

“我知道了，你每一回都这样要求，”她换了一身轻便的着装，语气有些不快，“不过，我也不能了解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