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顾盼兮都在猜贺昭此行的目的。
沈凭澜轻柔地握着她的手,看她出神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
“听你几次强调这个贺昭手段不一般,怎么,紧张了?”
被他这突然的一句打断了思绪,顾盼兮也不恼,只是抿了抿唇,回了句:
“你在,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并肩前行的两人中间,仿佛再家常不过。
却惹得沈凭澜有些心花怒放。
他隐约能猜到贺昭此行的目的。
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林北江咄咄逼人的联姻之后就来了平远侯府。
此行无非是希望借他沈凭澜的手,断了林北江缠向贺家的枝蔓。
而贺昭的筹码,无外乎是他背后来自徐国皇室的势力。
徐国远在千里。
放在平时,断断是入不了他沈凭澜的眼的。
但这贺昭却明显不是什么庸才。
沈凭澜并没有正式跟他打过交道。
却直觉这个人不得不防。
再者,现在要顾的,也不只是边关沈家了。
沈凭澜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顾盼兮,想着她方才那句话,脚步不由得又轻快了些。
当前最让他感兴趣的,是她。
连带着她在意的一切,他也都会小心对待。
可不要吓跑了这个有趣的小丫头。
想到这里,沈凭澜开口问顾盼兮:
“这个贺昭于你,是否真有什么不一样?若是你在意幼时与他的交情……必要时我会手下留情。”
说完却觉得自己有些草率。
何必多问。
这个整日心事重重的小姑娘,只怕又要觉得他在试探自己。
顾盼兮闻言果然一顿,慢慢停下了脚步。
转头看向沈凭澜的一瞬间,不远处的几棵竹子微微摇了摇绿叶。
顾盼兮定了定神,半是正经半是戏谑地答:
“国仇家恨面前,能有什么不一样?倒是沈世子,对这个贺昭这般警惕,颇有几分吃他醋的意味了。”
她话音未落,贺昭略带调侃的语气就自不远处的竹林旁传来:
“哦?想不到堂堂平远侯世子,也会对我贺昭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有戒心?”
声音不大,却把顾盼兮吓得不轻。
他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是怎么进来的?
还能这样大摇大摆地溜达到他们面前?
沈凭澜周身的气息几乎是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顾盼兮担忧地看了一眼前方悠然自得地把玩着竹叶的贺昭。
贺昭却仿佛并不觉得自己偷听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只是在两人的注视下漫不经心地甩了甩袖子。
态度之散漫,步伐之从容,仿佛令旁人敬畏无比的平远侯府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稀松平常的小花园。
顾盼兮心里更是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
她是见过沈凭澜发怒的。
他们成亲的第五日,沈凭澜收到过一封信。
起初顾盼兮并不知道这封信是何人所寄。
湛卢通报时,倒是提过送信的高大侍从是边关十州的人。
她只注意到沈凭澜从打开那封信开始,神色就变得不自然起来。
平时如线条画般勾勒在唇角的浅笑像是被滴上了水,极速晕开、放大。
伴随着纸张的碎落,如玉的面庞上绽放出一个几乎有些夸张的笑容。
笑声低沉,却没有丝毫温度,像是拼命在压抑着什么。
顾盼兮看着他因大笑而逐渐鲜红的狭长眼尾,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一个没有情绪的笑。
或者说,是一个因为积蓄了太多情绪,由无数恨意、不屑和无可奈何催生出的残忍的笑。
顾盼兮见过士兵杀人时的狞笑,也见过林北江算计她时的假笑。
但没有一种笑,能让她这样遍体生寒。
沈凭澜那次发怒,以他亲自杀死了来送信的侍从为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