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他！”

仿佛凉水落进了热油锅里，噼里啪啦溅起一地狼藉。

鬼市里虽然大多是些鸡鸣狗盗、亡命之徒这流，但爱看热闹可是人的天性。

搞买卖的、谈价格的、闲逛的，一下向着周围四散开，却是方便大部分人看戏打量。众多视线一下子扎在事件的中心——一个狼狈逃窜的小孩儿身上。

很难想象，那是一个人能活出来的样子。

瘦骨嶙峋，蓬头垢面，活像从下水沟里钻出来的老鼠。披在身上的已经不能被称作衣服，只是一些破布条，可露出的皮肤黑糊脏污得和布条没区别。周身泛着腐烂恶臭的味道。离得近些的，哪怕嗅觉不灵敏，也是熏得直皱眉头。

沉重且布满痕迹的金属锁着他的双手和双脚，叮叮当当的链铐声仿佛是什么宣判。

季熠眉眼微垂——或许是因为气味，或许是因为锁铐，或许是因为......这个孩子本身。

在观众有意避让的情况下，小孩儿得以多跑两步。

他来到郁七身前，郁七没有避让。

身高还不到郁七大腿，撞上去直接跌了一个大马趴。

“赔钱东西！”一路追一路唾骂的男人瞄见郁七手背上的契纹，几乎是一瞬间换上了怯懦卑微的神情，“啊，这，实在是对不住，打扰了您......”

男人低着头，那腰弯的像是要垂进地里去，眼角却偷偷摸摸打量着郁七的表情。

这世态，有人冷血无情，有人却保留着点儿自以为是的好心。男人看不出郁七是什么人，却知道得罪不起。于是干脆嘴巴一闭，等着郁七表态，免得触了霉头。

在那些强者面前，他和小孩儿没有区别。

整个鬼市都陷入了难言的安静，掩饰着暗处汹涌的波涛。

成了事件中心的郁七长腿一迈，退了一步，“怎么，等着我帮你带回去？”

“不敢不敢。”男人瑟缩赔笑，动作粗暴一把揪起小孩儿，小跑着离开了郁七的视线范围。

小孩儿盯着郁七，黑漆漆的眼睛像是玩偶脸上的塑料扣。

明明刚才还用尽了全力在逃跑，被抓走时却意外的安静。

那小孩儿注定了跑不出鬼市，不过是期待中间会发生怎样波折的观众们一哄而散。

有的热闹能看，有的不能，他们拎得门儿清。

两人就这么在原地站着。

先出声的是季熠，“他......”

“季小队长。”郁七含糊不清笑了声，“别小看了那小孩儿啊。”

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捻动了下。兜里少了个小玩意儿，分量也不大，用来炸个几层小楼毫无压力就是了。

郁七很期待，那个小孩儿能做到什么地步。

在不算漫长的经历中郁七早早明白了一件事，他谁都救不了。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又能救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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刨去那个小插曲，鬼市又恢复了初见时的热闹。这方地下的小世界，比起地面的城市都更有些热闹平凡的味道。

或许都是恶徒，相处倒显得的自在多了。都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好货色，也就不用装得那么冠冕堂皇。

卖票的生意相当不错，像模像样开了个小店面。

把沉甸甸的钱袋子抛得哗哗作响，郁七大步跨进了店里。

后面跟了个沉默的季熠。

“诶，贵客，贵客。”店主相当有眼力劲儿，贼眉鼠眼的脸上堆着过分灿烂的假笑，“您有什么需求，小的我能做到的一定给您弄来。”

“两张去桑坦的车票。”郁七把钱袋子往桌上一扔，骨碌碌滚出几个金币，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色彩。

那金币的做工实在不好，坑坑洼洼，都不是很圆。

这样的东西可不怕被查。

老鼠店主眼前一亮，绿豆小眼滴溜溜转，“当然有，当然有，您要什么时间的？”

“最近的。”

“好嘞。”老鼠店主喜滋滋收好钱袋，往布帘后面一缩，搁后面一阵捣鼓。

保持沉默的季熠感觉自己腰间被人戳了戳。

倒不是说痛，但是狼一直以来就有“铜头铁骨豆腐腰”这一说法，被刺挠一下就是不舒服。

郁七想让他看看挂墙上的画，丑的多么出奇。一回头就对上了季熠要杀人的视线。

季熠：“......”

郁七：“？”

刚抬起手，季熠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动作。郁七就已经条件反射，往后一仰。

“咚。”

后脑勺跟墙壁撞了个结结实实。

“？”老鼠店主掀起帘子，探头探脑往外瞅。

无事发生。

老鼠店主扬起假笑，懂事的缩回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下子炸开了火星子。

一拳头砸在墙壁上，沙沙往下掉灰。

郁七长腿一屈，身形矮了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