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先生嘲讽道：“当初陛下几次召那老鬼入朝，这厮恍若未闻，独守那荒城二十寒暑，如今老了老了，又想起这都城来了？”

林九难语窒，不知如何作答。

但很显然齐先生这话并不是说给林九难听的，因为老刀客已然从不知何处走出来，音调比之昨夜高了几分。

“老了又如何？老夫我想来亦是想走，你还要拦我不成？”

齐先生不搭理老刀客，有些追忆，想着当年的那些旧事，岁月催人老，往事如烟。

沉默了片刻才斥责道：“半截身子骨埋在黄土里的人了，嘴还是这般硬，硬来硬去苦的是谁？”

老刀客依旧嘴硬：“你这没有妻儿子女的倒是孑然一身，又还有几多岁月？”

齐先生不难猜到老刀客的来意，长叹一声：“原来如此，原来是为了你那宝贝女儿，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老刀客嘴角有些牵强的扯了扯：“终归是身后之事，老头子我定是没个好下场的，只是想着不该让那孩子也遭受这些，唉～”

“若是真有那一日，那孩子又怎么可能躲得过去？”

“所以她需要帮手！”

“这便是你找的帮手？真是愚蠢！”

老刀客忽然一声惨笑：“那老道儿若是还在，便还有几分希望。”

“那老道儿就算是在！也会骂你蠢！”

“老匹夫！”老刀客终于无言以对，梗着脖子骂了出声，声震四野怒气冲霄。

齐先生对这老刀客的脾性清楚的很，但齐先生可不在意这老泼皮生不生气。

因为齐先生很确定的是，这老泼皮不舍得伤到自己，那些逝去的岁月里这一点被证明过很多次。

“到了如今，还要贪嘴，做过一场便是，让我来瞧瞧，你这老匹夫如今腿脚如何！”

老刀客自然不犹豫，这件事情他们做过许多次，右手向后腰探去，熟悉而安心的冰冷触感。

抽刀断水，一刀横斩而出，虽未至全力，但也相差无几。

动作的迅捷。

和异常安静声音很是违和。

没有任何事物能在那刀锋面前做阻，风也不行。

那一刀挥出以后。

极其微弱的破风声才微弱的荡漾开来。

齐先生眼睛微眯，他很确信自己这老友既然如今还挥的动刀，那么便还有一段时日，略微放心。

又想起林九难还在，仓促之间，左手一把将林九难推向远处。

右手抽出戒尺来斜斜的撩向那道刀光。

哪成想这一刀竟然威势盛极。

虎口险些裂开，戒尺一歪便脱了手去。

齐先生踉跄着连连退了两步。

看着自己右手虎口处一道裂痕。

齐先生忽然笑起来，笑的很是开心，一张老脸上顿时叠起了褶皱。

“原来你已经踏出了那一步，如此说来，那你还有不少时日，恭喜恭喜。”

老刀客小试牛刀一记下马威，看着书生吃瘪，小受一记暗亏，心中乐成一片，胡须边缘都有些发翘。

“倒是你这身手，着实退步了不少，这些年书读傻了不成？还是这京中的养尊处优增了你的肥膘？”

“粗鄙！”齐先生有些无奈，这厮对着自己这里这骨瘦如柴般的身子骨也好意思说肥膘？

睁眼说瞎话，当真是无耻：“为老不修的东西！可别忘了今日还有你徒弟在场！”

老刀客这才反应过来，一声暗骂。

前功尽弃。

昨日里努力维持的高冷形象一朝尽毁。

嘴上依旧不饶一分：“难不成不是你徒弟不成？可不要忘了他的正师是你。”

齐先生有些无奈，看了眼林九难，发现这厮这会儿像个鹌鹑一样低着头看着脚尖，喝了一声：“去喊你的小侍女去，做些饭菜来。”

老刀客眼神一亮紧跟着喊了一句：“提壶好酒来！”

林九难乖乖点头退去，寻找侍女吆喝下人做些吃食。

倒是马达，听闻两个老先生动起了手，有些兴奋，抱着一坛酒，跟在林九难后面不停的追问着细节。

后厨里终日都备有吃食，此刻跟在林九难身后排成一串。

只是忍不住好奇，总是会突兀的抬起头来打量，见的太子爷并未斥责或是反感以后变的更加明目张胆起来。

……

那两位老先生此刻在凉亭里，没有多让旁人停留，甚至连林九难这位名义上的太子爷也被轰走。

独留两位老先生推杯换盏对饮，间或有些交谈声。

这些年的近况，境遇，趣事。

闲谈总是如此开始。

待到酒过三巡，细微的红晕在眼角荡漾开之后，这二人的谈话才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题。

齐先生其实是个很和蔼的人，不难看出齐先生年轻时候的俊美，此刻眼角微扬笑容满面更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