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公为路寝之台，成，而不踊①焉。柏常骞②曰：“君为台甚急，台成，君何为而不踊焉？”公曰：“然，有枭昔者鸣③，其声无不为也，吾恶之甚，是以不踊焉。”

柏常骞曰：“臣请禳而去之。”公曰：“何具？”对曰：“筑新室，为置白茅焉。”

公使为室，成，置白茅焉。柏常骞夜用事。明日，问公曰：“今昔闻枭声乎？”公曰：“一鸣而不复闻。”使人往视之，枭当陛④，布翌⑤，伏地而死。公曰：“子之道若此其明，亦能益寡人之寿乎？”对曰：“能。”公曰：“能益几何？”对曰：“天子九，诸侯七，大夫五。”公曰：“子亦有征兆之见乎？”对曰：“得寿，地且动。”公喜，令百官趣具骞之所求。

柏常骞出，遭晏子于涂，

拜马前，辞，骞曰：“为君禳枭而杀之，君谓骞曰：‘子之道若此其明也，亦能益寡人寿乎？’骞曰：‘能。’今且大祭，为君请寿，故将往，以闻。”

晏子曰：“嘻！亦善矣，能为君请寿也！虽然，吾闻之，维以政与德而顺乎神为可以益寿，今徒祭，可以益寿乎？然则福兆有见乎？”

对曰：“得寿，地将动。”

晏子曰：“骞，昔吾见维星绝⑥，枢星⑦散，地其动，汝以是乎？”

柏常骞俯有间，仰而对曰：“然。”

晏子曰：“为之无益，不为无损也。汝薄赋，毋费民，且无令君知之。”

注：

①踊：此处指登上。

②柏常骞：本为周史官，齐景公在位时来到齐国任职。

③枭昔者鸣：枭，又作“鸮”。一种凶猛的鸟，叫声很难听

。昔，夜里。

④陛：宫殿的台阶。

⑤布翌：布，展开。翌，同“翼”，翅膀。

⑥维星绝：维星，指北斗星，古人视之为天之纲维，故称“维”。绝，与下句的“散”都是隐蔽不见的意思。古人认为出现这种天象将发生地震。

⑦枢星：指天枢，北斗七星之首。

译：

景公让人修建路寝台，建成了却从不登台。柏常骞问景公说：“君上建台建得很急切，路寝台建成了，为何不上去呢？”景公说：“是这样，有一只夜枭夜里老是在那里鸣叫，声音很难听，寡人特别讨厌它，因此不想上去。”

柏常骞说：“臣请求替君上禳除灾邪。”景公说：“那要准备些什么？”柏常骞回答说：“盖一座新房子，里面放上白茅草就可。”

景公命人盖好

房子，里面放上白茅。柏常骞在夜里做法，第二天，问景公说：“晚上听到夜枭的叫声了吗？”景公说：“叫了一声就没再听到了。”派人前往察看，那只鸟在台阶前，翅膀张着，趴在地上死了。景公说：“先生的法术如此高明，也能有办法为寡人延年益寿吗？”柏常骞回答说：“能。”景公说：“能延长几年？”柏常骞回答说：“天子九年，诸侯七年，大夫五年。”景公说：“延年益寿也能现出什么征兆吗？”柏常骞回答说：“求得长寿，地将震动。”景公听了十分高兴，命令百官速去准备柏常骞需要的东西。

柏常骞出去，在路上遇到了晏子，跪拜于马前，柏常骞告辞说：“为了除去君王的灾祸而杀了夜枭，国君对我说：‘先生的法术如

此高明，也能延长我的寿命吧？’我说：‘能。’今天将行大祭，为国君求长寿，所以我要前往，以此禀明先生。”

晏子说：“啊！你能为君上求取长寿也是好事呀。虽然是这样，但我听说，只有行政与德行都顺从神灵意志的人才可以延长寿命，现在只是祭祀，能延长寿命吗？那么，有什么征兆显现吗？”

柏常骞回答说：“延长寿命，地将会震动。”

晏子说：“骞，夜里我见到维星隐没，枢星散去，大地将要震动，你的根据就是这个吧？”

柏常骞低下头，很长时间才抬起头，回答说：“对。”

晏子说：“你祭祀对君上的寿命没有好处，不祭祀也没什么坏处。你应该劝导君上减轻赋税，不要耗费民财，并先要让君上知道将要发生地震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