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公使晏子为东阿宰①，三年而毁闻于国。景公不说，召而免之。

晏子谢②曰：“婴知婴之过矣，请复治阿，三年而誉必闻于国。”

景公不忍，复使治阿，三年而誉闻于国。景公说，召而赏之，辞而不受。

景公问其故，对曰：“昔者婴之治阿也，筑蹊径③，急门闾之政④，而**恶之；举俭力孝弟⑤，罚偷窳⑥，而惰民恶之；决狱不避贵强，而贵强恶之；左右所求，法则予，非法则否，而左右恶之；事贵人体不过礼，而贵人恶之。是以三邪⑦毁乎外，二谗毁于内，三年而毁闻乎君也。今臣谨更之：不筑蹊径，而缓门闾之政，而**

说；不举俭力孝弟，不罚偷窳，而惰民说 ；决狱阿⑧贵强，而贵强说；左右所求言诺，而左右说；事贵人体过礼，而贵人说。是以三邪誉乎外，二谗誉乎内，三年而誉闻于君也。昔者婴之所以当诛者宜赏，而今之所以当赏者宜诛。是故不敢受。”

景公知晏子贤，乃任以国政，三年而齐大兴。

注：

①宰：邑的长官。

②谢：谢罪。

③蹊径：泛指道路。

④门闾之政：指乡间的治安。门闾，乡里。

⑤弟：通“悌”，敬爱兄长。

⑥偷窳（yǔ）：苟且粗劣。

⑦三邪：指上文中的**、惰民、贵强。下句的“二馋”指上文中的左

右、贵人。

⑧阿（ē）：偏袒。

译：

景公委派晏子做东阿的邑宰。三年后，诽谤晏子的言论传遍国内。景公不高兴，召见晏子并免去了他的官职。晏子谢罪说：“我知道我错了，请让我再去治理东阿，三年后，赞誉我的声音一定传遍国内。”

景公不忍罢免晏子，便让他继续治理东阿。三年后，果然东阿对晏子的称誉之声传遍国内。景公很高兴，召来晏子并要赏赐他，而晏子推辞不接受。

景公问他原因，晏子回答说：“以前臣治理东阿，在难以通行的地方修筑道路，加强乡间治安和防务的管理，因此邪恶之人就记恨我；我嘉奖生

活节俭、勤于耕作、对父母孝顺、对兄弟友爱的人，惩罚苟且懈怠、好吃懒做的人，因此不务正业的游民就记恨我；我判决诉讼不偏袒有权有势的豪强贵族，因此豪强贵族就记恨我；君上身边的大臣向我提出要求，合法的我就办，不合法的就不办，因此君上的近臣就记恨我；我接待公室显贵按照礼节而无过分之举，因此公室显贵就记恨我。因此，前面三种邪僻之人在外诋毁我，两种谗佞之人在内毁谤我，三年中毁谤之言便传到君上您的耳中。现在臣有所改变，不再在东阿修筑道路，放松乡里治安的管理，邪恶之人便高兴了；我不再嘉奖节

俭孝悌之人，不惩罚苟且懈怠之人，游手好闲的人便高兴了；我判决诉讼故意偏袒权贵，权贵之人便高兴了；君上身边的近臣有求于我，我全部应允，近臣们便高兴了；我接待公室显贵超越了礼制所规定的标准，公室显贵便高兴了。所以，三种邪僻之人在外称赞我，两种谗佞之人在内赞誉我，三年中，这称誉之声便传到君上您的耳中。以前臣接受的那些惩罚，实际上是应该被奖赏的，现在臣被奖赏之处却是该惩罚的，所以不敢接受奖赏。”

景公通过这些事情，知道了晏子的贤德，就把治理国家的大任交给他。三年后，齐国变得强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