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公问：“佞人之事君如何？”

晏子对曰：“意难①，难不至也。明言行之以饰身②，伪言无欲以说人③，严④其交以见其爱。观上之所欲，而微为之偶⑤。求君逼迩，而阴⑥为之与。内重爵禄，而外轻之以诬行。下事左右，而面示公正以伪廉。求上采听，而幸以求进。傲禄以求多，辞任以求重。工⑦乎取，鄙⑧乎予。欢乎新，慢乎故。吝乎财，薄乎施。睹贫穷若不识，趋利若不及。外交以自扬，背亲

以自厚。积丰羡⑨之养，而声矜恤之义。非誉乎情，而言不行身。涉时所议，而好论贤不肖。有之己，不难非之人；无之己，不难求之人。其言强梁⑩而信，其进敏逊而顺。此佞人之行也。明君之所诛，愚君之所信也。”

注：

①意难：认为行使道义很难。

②饰身：装扮、掩饰自己。

③说人：讨人喜欢。

④严：尊敬。

⑤微为之偶：微，暗中。偶，合。⑥阴：暗中，背后。

⑦工：擅长。

⑧鄙

：轻视，此处指吝啬。

⑨丰羡：富足有余。

⑩强梁：凶暴，强横。

译：

景公问晏子说：“谗佞之人是怎样侍奉国君的？”

晏子回答说：“他们知道遵行道义很难，就做出言行光明正大的样子来装饰自己，假装自己无欲无求来取悦他人，隐藏贪心来表现自己的爱心。他们观察国君的喜好，暗暗地投其所好。他们把结合国君亲近的人，私下里结成党羽。他们内心十分看重爵禄，表面却表示出轻视。

他们卑贱地巴结国君左右的近臣，表面却伪装廉洁公正。他们希望国君能釆纳他的看似廉洁的言论，从而得到高升。他们以傲视爵禄的样子来求取更多的利禄，假意辞官来求取重用。他们善于从别人那里得到利益，却从来不施恩惠给他人。他们巴结新晋的权贵，而轻慢老的忠臣。他们对于钱财很吝啬，从来不施舍他人。他们对于贫穷的人装作看不见，争取利益唯恐赶不上。他们热衷和诸侯交往来显扬自己

的名声，不惜背弃亲友来谋取厚利。家中积累着富足有余的财物，却声称自己有怜悯抚恤的德行。他们非议和赞扬他人全凭私情，言行不一致，议论时事时喜欢评论他人长短。自己做得到的，他们就轻易责难别人没有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他们却会轻易要求别人去做。他们说话强横而自负，钻营官职机敏而诸事顺畅。以上这些就是佞人的行事，他们是贤明的君主要加以责罚，却是昏昧的君主所宠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