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后头帘子被人掀开，转出两人，正是沈自安和路景贤。

“嘿，这小子手段还挺老练啊，我得学学。”路景贤回味着刚才在窗口看到的那一幕，不禁发自肺腑的敬佩。

年纪虽然不大，但看他那为佳人插簪手法，可谓是行云流水啊。

沈自安则心道，这黄脸小子怎么阴魂不散呢，到哪都有他。

“他用精钢做什么？”沈自安问张铁匠。

张铁匠，本名张衡，原是榆州甲仗库的一名都头。近几年来榷场和黑市上总是出现一些朝廷明令禁止交易的可锻造军武之物，沈坚便安排他在丰州市井间开了这间铁匠铺，作为收集消息的据点。

张衡恭敬答道：“据那娘子说，是要做玫瑰花水，在……在定北侯府的端午宴上送与贵人，所以需要打造器具，是一口下面尖尖的大锅。”

沈自安不由得冷笑：“好一个侯府端午宴，哼，侯府何时请了她，我却不知道！”

路景贤摸着下巴回想着刚才听到的一些信息，笑着对沈自安道：“哎呀，不要太严肃了，我听着也无非是一口特殊的锅而已，又不是神兵利器，看他俩的样子确实也是寻常百姓，随他去吧。”

沈自安回想着那小子满脸狡猾的样子，不禁咬了咬牙。

放下这桩插曲，沈自安回归正题：“最近可有什么消息吗？”

张衡拱手回答道：“回将军，却有两件事。第一件，乃是城外所驻五千禁军已经私蓄大批上好武器。本朝士兵在日常阅习时，多用木枪、弩弦等非正规兵器练习，战时从甲仗库中借用，而后需要归还。但这两年间，通判康大人声称要以禁军备战，从甲仗库中调取大量上好兵器装备给禁军，而后归还的却都是些破铜烂铁一类的老旧淘汰武器。”

沈自安面色冷的像千年的寒冰：“好一个偷天换日瞒天过海，待到战事起，是要拿沈家军将士的命给禁军铺条康庄大路吗？康平真是越发明目张胆了。”

张衡为定北侯效命多年，忠心耿耿，也深知近些年沈家军受到的种种苛待，此刻也是义愤填膺：“可恨的是，他在丰州动作如此之大，河东路通判孙远道就跟看不见似的，放任其如此猖狂行事。”

路景贤也是眼神凝重：“二人本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还有第二件事呢？”

张衡沉思道：“第二件事就是，最近北方四镇的市场上有人大宗采买铅、锡等金属。

沈自安眉头一皱，追问道：“可知是何人购买？”

张衡回答：“目前尚不知，我差人去黑市蹲守过一段时间，并未有发现。但上个月从南方来了两艘大型货船与几只小船，在码头停靠采购了大量生活物资后，经汇通渠往北而行，大概是去了丰泽湖。”

路景贤想了想：“丰泽湖一半在丰州，一半在榆州，北可通乌伦河，西边又多为群山环绕，人迹罕至，南来的货船去丰泽湖干什么？”

收铅锡、湖上、禁军、军费……

沈自安低头思索了一阵，抬头看向张衡：“你可是觉得，有人打算铸私钱？”

张衡猛地一锤桌子，愤然道：“属下正是如此想法！”

路景贤此时也明白了：“他们想要在铜中掺入铅锡，铸造劣币！铸币需淘洗和磨砂，需要大量的水，而在湖上的船只就是最好的加工作坊。同时水上行船，流动性大，可以掩人耳目，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沈自安淡淡点头：“没错，正是如此。北境六万禁军需要朝廷再拨大量军费，已经分批次到达。如果用取出部分朝廷的铜币化掉，再掺入铁铅锡混铸更多的劣币发给士兵，主事之人便可中饱私囊，好好发一笔国难财。”

三人在铁匠铺内思考着。

铸造劣币牵涉甚广，敢于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干这事儿，必定是有“贵人”做保。

既要有能接触到模具的官府工匠，又要有内部人员偷运出铜币送到作坊，船上还需要有一批工人，所有环节下来少则几十人，多则上百人。

因此必须要仔细筹划，否则一个环节走漏风声，大船小船顺水开走，便什么也没有了。

沈自安呼出一口气，沉吟道：“事关重大，先不要声张。你这边可以继续探听着买者的消息和那两艘船主的身份，一切如常。”

张衡一一应下，转身打开店门，此时已经黄昏，空中夕阳如血。

沈自安转问路景贤：“还记得小时候读的那首诗吗？少年随将讨河湟，头白时清返故乡。”

路景贤虽一怔，但仍接道：“十万汉军零落尽，独吹边曲向残阳。”

残阳如血，映在沈自安的双眸中，似火苗在跳动。

这一天的杨氏私房菜依旧是早早售罄打烊，关门之后，四郎和杨芙齐齐瞪着那一堆定做的器具。

杨芙丝毫不掩饰眼睛里的狐疑：“你真的会弄这个？”

四郎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其实我只有理论，并没有实际操作过……”

杨芙咬牙：“这几个奇怪物事花了我们快三贯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