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沈青临再也没去过文府。
文尚川最近几日颇有些心神不宁,眼皮突突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坐在客栈二楼雅间里,他仔仔细细回忆了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一遍遍梳理。
除了卖了个小芝麻官,好像也没有其它事情发生。
文尚川揉了揉额角,往窗外瞧了一眼。
按照以往约定的时间,小顺子也该差不多来了。
但这次,都月上柳梢了,还不见半分人影。
沈府里,小顺子仔细瞧了瞧四下没有半星烛火的后院,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今儿午时,他为少爷端茶时,无意间听到老爷说吏部的秦尚书手里握着文侍郎卖官的证据,想明日一早去圣上面前揭发,这事儿,沈家不好插手,只作壁上观便可。
他怕引起怀疑,匆匆放下茶盏就退了出去。
整个下午一直心不在焉,做事都提不起兴趣,只恨不得早些去文府通风报信。
现在总算挨到了天黑,等到人都睡下了,小顺子悄悄起身溜出了厢房,一路上猫着身子,往后院那处矮墙旁跑去。
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这么大的消息,沈家瞒着不外漏,自己若是报信成功,也不知道文公子给多少赏钱呢?
总得给个百十两黄金吧。
一个下人,突然之间有了这么多的黄金,也说不清楚,最好是在外头藏好了再回府,省得招人话柄。
后院依旧是漆黑一片,小顺子借着朦胧的月色熟练地翻身上墙,然后利索地跳了下来。
脚踝处被震得酸麻,还没站稳,只听到身旁传来一个让他心惊胆寒的声音。
“不错,不错,身手敏捷,一瞧就是翻熟了的。”
小顺子被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坚硬的青石砖上。
在这条窄小的巷子,他服侍多年的少爷正饶有兴趣地靠在墙壁上,看不清神色。身后,还站着几名小厮。
“少爷……”小顺子脑子转得飞快,飞速磕了几个头,压下心底的狂跳,“奴才只是……奴才的母亲病了,想回去瞧一眼,所以……所以就翻墙出来……”
沈青临一挑眉,慢条斯理地踱步到小顺子面前,食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
借着月色,可以清楚地看到小顺子脸上慌张恐惧的表情。
他突然想起前世文尚川对待原主的态度,是不是就如现在一般,以一个成功的上位者姿态,去欣赏旁人的跪地求饶?
文尚川……
沈青临恶狠狠在心里咀嚼了这三个字。
此人的平步青云,真是踩着累累白骨上去的。
这些白骨,终有一日会爬起来将这个心狠手辣之人拖入万丈深渊。
……
沈青临回了神,又望向眼前浑身抖成一团的小顺子,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文家到底给了你多少银子?就让你这么舍得卖命?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是被沈家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哪里来的母亲?”
小顺子本还有些血色的面庞,在听到这一句话后瞬间面无人色。
他狼狈地爬行了几步抱住少爷的衣摆哭求道:“少爷,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您看在我也没有对沈家造成什么损失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沈青临抬头望了望天上不甚皎洁的明月,周围流淌着丝丝乌云,遮住了大半的光芒。
朱唇轻启,语气森然。
“你好好瞧瞧,我是你的少爷吗?”
——
沈府后院里,几位家丁轻抬燃着朦胧烛火的灯笼,沈青临气定神闲坐在藤椅上,端起七分烫的雪顶含翠品了一口。
入口清香,带着一股独有的雪山清新味道。
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如果忽略掉旁边那扰人的痛苦呻吟声,品茶赏月,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小顺子在地上痛苦的翻滚挣扎,额头布满冷汗,脑门上青筋暴起,显然在忍受巨大的疼痛。
他的十个手指全被剁掉,眼下正被几个家丁死死摁在地上,上衣尽除,一个铁制的五齿铁耙正一遍遍刮过他的后背,附骨之肉尽数掉落,几乎寻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
身下的蜿蜒血迹,已经将泥土染红。空气里是浓郁的让人作呕的血腥气。
若不是嘴里塞着厚厚的布团,恐怕惨叫声要吵醒整个沈府。
在血肉模糊里,沈青临又呷了一口清茶。
配着鲜血,欣赏着旁人的痛苦,这茶品得才有意思。
足足两刻钟后,小顺子双眼里的光芒渐渐消失,全身失去了挣扎,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沈青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用极平淡的语气,从齿缝里迸出阴森可怖的话。
“若是还有谁敢背叛沈家,我保证,他的下场一定比此人要惨十倍!”
几个家丁慌忙跪在了地上不住磕头,磕磕绊绊争着表衷心,一定会忠于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