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的卧房内,忽有热风刮起。
“停下来,廖琛!”
在沉重的长戟横向劈斩而过前,徐桃就一把拉过了钟温铭的手臂,用力将其拽了下去。
飞速从凳子上站起,猛地转身,将师兄按在了自己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后,徐桃维持着半蹲蜷身的姿势,伸出手臂又高高举起,欲图挡下廖琛接下来的攻击。
开山日月戟银白的尖端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弯月般闪亮的弧线,在看到徐桃挡在前方时,廖琛便倏地将临近她手掌不出半寸的兵刃撤回,令那柄几近丈长的利戟化为金光收归储物空间,消失在了手中。
而他的那双状如蛇目的眼睛,也随着周身火焰的消散,重新变回了如墨的黛色。
“你还好吗,徐小姐?”
因为注意到徐桃此时正躬身半蹲着的姿势,廖琛便弯下腰朝对方伸出了手,同时又尽可能表现出了温驯而顺从的态度。
“……我没事。”
没太犹豫便伸手抓住了廖琛递来的手,借力从地上完全站起,徐桃向一边挪了挪步子,将刚才一直被自己罩在身后的钟温铭展露在了对方眼前。
莫名感到有些别扭,她先是鼓起腮帮,然后又困扰地挠了挠头:“以及,这位不是什么‘徐甲乙’,他是我在凌轩派的师兄,钟温铭。”
许是才从刚刚的突发状况中回过神来,钟温铭愣愣地眨了眨眼,抬臂向后摸去,想要去扶桌子却按了个空。
肩膀一歪,不太严谨地踉跄了一下,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羞耻与尴尬,耳尖微红,在面前二人的注视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
“呃,那个,我……”
“廖琛。”
许是觉出了徐桃和钟温铭共同的窘迫,廖琛上前半步,侧目望了眼前者,又恭恭敬敬地朝着后者作了一揖,“刚才多有误会,还望钟先生原谅。”
似乎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客气,钟温铭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一时却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好在站在身侧的徐桃颇有眼力见地用手肘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他的胳膊,钟温铭终于回过神来,就赶紧也给廖琛回了一礼:“都怪我不明道理就胡乱猜测才对,唐突了,唐突了。”
感到卧房内气氛逐渐变得和缓,徐桃心中重石暂放,不由得深呼口气。
夜深,因为庆城有宵禁的缘故,并未点灯。
除了倒茶喝茶的声音以外,到处都静默着。
茶水太凉,但钟温铭却又莫名口干,连续几杯入腹,便难免感到阵阵凉意。
突然觉得胃部一阵绞痛,他便将手里还盛着半杯冷茶的瓷杯默默放了回去。不适地皱了皱眉,钟温铭先是看了眼廖琛,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徐桃身上:“所以说,你这两个月都是在魔界度过的?”
“差不多吧。”徐桃耸了耸肩,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好吧。”
胃痛更甚,钟温铭直了直腰,努力舒展五官,希望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会太过狰狞,“那刚好,既然你和廖小兄弟彼此信任,不如就由他带你回山吧。”
似乎是没有想到钟温铭会这样决定,徐桃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廖琛,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这个啊。”
钟温铭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沙哑了,如果仔细看的话,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还能够发现正一点点从他的额头上渗出的薄汗,“我下山本来就是有委托要做的,所以就——呕!!”
在身边二人惊惶的目光下,钟温铭突兀地张大了嘴巴,然后以狂风骤雨之势,宛如要把整个胃袋都由里至外全部翻出来一样,急促而猛烈地吐了出来。
“师兄!”徐桃惶恐地抬手捂住了嘴,连声音都在发颤。
而钟温铭本人则感到一阵眩晕。
混掺着浑浊的胃液和黏糊糊的津液,一滩成年男性拳头大小的,有着脏器般光泽和质感的、形状不规则的半透明黑色肉块正在桌子边沿上虫豸似缓慢蠕动着。
静滞的空气中泛滥出黏稠的水声,那肉块上不断隆起半圆的透明气泡,仿若正在呼吸般一抽一抽地收缩舒展着。
而这样颇有节奏的安宁只维持了几秒,那愈发将自己摊平的肉块则倏地弹起,直直朝着徐桃的方向射去。
比起吐到头晕目眩,几近涕泪横流的钟温铭,廖琛伸出手拦截肉块的速度甚至比徐桃从储物空间直接取剑的速度还快。
触感滑腻的黑色肉块在贴上廖琛手掌的瞬间即刻延展成放射的丝状,针刺般钻入皮肉之中又瞬间从手背冒出,形成芝麻似大小的无数黑点。
而那些黑点又以人类几乎不可见的速度飞快聚集,互相攀附缠绕,构成一根上窄下粗的尖针,正对着徐桃双眼之间,迅猛刺去。
以同样惊人的速度翻转手腕握住了那根纯黑巨刺的底端,廖琛皱眉,橘红色的火焰自掌心处熊熊燃起,只在分毫间便将那坨变换了形态的污秽肉块烧化成了青烟,消散空中。
短暂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