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战，城中的每一个地方都在苦战。

姜弼骑在马上，看着不远处的情况。

白山黑水里杀出来的满人本就是最佳的猎手，虽然换了一个猎场，但是仍然不妨碍他们将明军作为“猎物”狩猎。

皇太极没有让骑兵拿命去冲各个关口，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指挥破城以后的巷战，却表现得颇有经验。

满人当中的斥候哨骑们纷纷拿上自己的弓弩，找相熟的人牵着马匹，便登墙进院，不见踪影。

辽阳城中尚存的百姓，则被皇太极全部收拢起来，一批一批地往守军的防线上赶。

在刀锋和箭矢的驱使下，那些百姓不敢反对，只好抱成团，哭泣着冲向自己的同胞。

“回去！回去！只有我们还守着，你们才不会死！快回去！”

“我们动手了！”

“放箭！不可让防线被破！”

“杀！”

“我的儿啊……”

数不清的喊声混杂着几声利箭破空的声音，血水混着雨水，勾勒出了姜弼面前的人间炼狱。

他不忍直视，却强迫着自己看清楚战场的一分一毫，旋即叫来了身旁亲兵。

“此处继续增兵，调来五百人，另外，我听说现在有满人斥候已经散落全城都是？”

“不错！总兵若是查看完情况，我们便先回去吧，此时城中哪里都不安全，不若回驻所当中居中指挥。”

“我怎忍心啊……”

姜弼低声感慨，开口道：“我还无事，这些兄弟们我还信得过，不会把我这老命送了的，不过传令时要小心，即刻起城中军人行事当以五人十人而动，私自行动者皆满人斥候，传令下去！”

“遵命！”

“还有一事，继续派人去都司衙门寻找张何二位大人，既然不走，那就做些事情，把所有百姓归拢一块，分别蓄入北城，着令北城严加防范，再不可有失了！”

“遵命，总兵大人，咱们有的兄弟说在城东北边见到过北城的孙得功将军，据说已经往北城通知消息了，将军莫要担忧。”

“但愿如此吧……着令南门西门守将，封死城门，不可有一人自此处出。”

姜弼叹息一口，一旦开战，难免有人动逃跑的心思，他可以理解。

可是他也没办法，一旦真有人跑了，兵势立即就会溃败，他只能严格把守仍然在手中的城门。

只要都不跑，还有机会，毕竟皇太极还没有杀到面前。

而且，去海州求薛国用请派陈策熊廷弼支援的人早已出发，未必不能成关门打狗的局势。

安排好防守的姜弼没有停留，在一百多亲兵的陪同下，迅速赶往下一个防守街口。

透过朦胧雨雾，他可以看见路过的几个高门大户，墙头上全部趴满了人。

辽东富户与中原富户不同，多在自己家中蓄养一支几人几十人不等的卫士，在这地界弓箭刀弩也都常见，除了没有甲胄，那些卫士的装备不弱于正规守军。

城破的第一时间，姜弼便开始号召这些大户们一同守城，除了两家出过几个参将的富户以外，没有一家愿意出人帮忙，只是在家观望。

一旦明军失败，恐怕那些人立刻就会搬出来自己给金军哪个哪个送过金银女人的过往，以表自己对大金的忠诚。

姜弼无奈叹息，这种妖孽丛生的景象自然不该有，可是自己对那些富户却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放任他们继续奴役着大明的军民，继续谄媚着金人。

“速速前往下一处防守关卡，不要耽误。”

姜弼不再看墙头上那些个目光诡异的脑袋，紧了紧身上披挂，对着身旁士兵传令，一行人马迅速自街道中穿行，雨中的街道再次恢复了宁静。

墙头上的脑袋眼中光芒诡异，似有希望，也有焦急，在马蹄声完全消失的一刻，倏地便落下墙头，掉进了院子里。

“他是不是跟外人说话了？我刚才听见墙外面有人说话。”

屋子当中，正在几位女眷的服侍下吃着东西的金人斥候冷眼瞥着刚被拉下墙头的富户本人。

“没有，没有，刚才那是外面的明军在传号令。”

正拽着富户衣角的士兵谄媚笑着，从面貌骨相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汉人。

“梁老爷，爷们儿几个这来辽阳城里救您多辛苦啊，家里还有没有别的吃食了？拿出来啊！”

士兵用力打了手下的老人一巴掌，狞笑着抓起后者，一起走到屋中。

“爷，这奴才还行，老实得很，没有说什么。”

“嗯。”

正在把食物往嘴里送的俞格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却是没有理会。

金军当中不懂汉语的不在少数，即便是懂的也大多只能说一点，看不明白。

还好有前些年李永芳投降的时候带来的明军精锐，皇太极在每一拨不通汉话的金人斥候中都安排了“翻译”，以达到更好的破坏效果。

俞格一行共计十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