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儿一愣。
眼瞅着快到年关,街上的人多了起来,人们都换上簇新的衣物,枣花也想着,给周力和涛儿添置一套衣服,孰料周力听了这话,却半晌不言语。
“怎么?”枣花奇怪地瞅他,“人人都有新衣服穿,你怎么不要?”
“我不新衣服,掌柜,”周力舔舔嘴唇,说得有些小心翼翼,“可不可以,给我一套厨具?”
“厨具?”枣花先是一怔,继而点头,“行,厨具,买给你,不过这新衣服嘛,也要买给你。”
“多谢掌柜,多谢掌柜。”周力从心底深处感激涕零。
没过几日,枣花果然践诺,将一套新厨具给了周力,周力喜之不尽,带着厨具回屋,也没人知道他在捣腾什么。
“喂,你们听说了吗?”
这日,忽然来了几个食客,围坐在桌边,慢慢地吃着菜。
“什么?”
“庆阳城里十几家酒楼联合起来,说是要举办什么厨艺大赛。”
“哟,这可是件大事,要是能在这大赛里头拔得头筹,不但奖品丰厚,而且所在酒楼一下子就出了名,获胜的厨师更是到处受人礼遇,风光无限啊。”
“厨艺大赛?”涛儿在一旁听着,心中也是一动,便赶紧走上前去,“客官,能不能打听一下,这厨艺大赛何时何地举行?报名者需要什么条件,或者要求吗?”
客人放下筷子,转头瞅他一眼:“这位,就是菜香斋的掌勺吧?”
“正是不才。”
那客人上下打量他良久,道:“恕我直言,就你这样的水平,恐怕不成。”
“什么?”涛儿心中一股怒气噌地蹿了上来——竟然敢小觑他!
“要不要,我说个子丑寅卯出来?”客人见他面色有些难看,便又挟起一筷菜来,放进口中细细咀嚼一番,道。
涛儿硬起头皮:“您请说。”
那客人方清清嗓子:“你这手艺,要搁一般的小饭馆,也算是拔尖了,可要说是去参赛,还真是不行,”他说着,夹起一块青笋,在诸人面前晃了一圈,“就单看这笋,第一,选材不够精良,青笋炒肉,最好是
新鲜的,两个月左右的嫩笋,取其中段切片,这片要均匀,厚薄适中,这样口感才能达到最佳;第二,就是料酒,要醇,要厚,应该是窑藏五年以上的老陈黄酒;第三,炒的时候呢,要快,下锅翻炒五六个来回,即便起锅,如此可以保证菜肴在最大程度上保持原味;第四……”
他没说完,涛儿却已经听得是目瞪口呆,他只以为自己哪方面的功夫都已经臻于一流,可此际方才明白,原来自己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只在这菜香斋里夜郎自大。
客人见他面露窘色,遂放下了筷子,不再言语。
“不,”涛儿赶紧站起来,端了一杯酒,向那客人致意,“您请细说,涛儿认真听着。”
“真要我说完?”
涛儿一摆手:“您只管说,今儿这桌酒菜,算我请客,不收诸位的钱了。”
枣花站在柜台里看着,略略点头,涛儿能这般,说明他已经有了一定的胸襟和气量,堪能造就。
“再说这道菜,”客人又把筷子伸向另一道,“油搁得太多,腻味,这道菜,醋太重,冲了鱼的鲜味,这道菜,蒸的时候跑了气,显老,这道菜……”
他一口气评点完所有的菜,客人们都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却又个个点头称是。
“谢谢您!请问客官尊姓大名?”涛儿双手抱拳于胸,朝着那位客人深深一揖。
“蔽姓谢,单名一个南字。”
“谢南?”内中一名客人不由失声叫了起来,“难道是那位响誉华北诸省的美食家?能在这儿见到您,可真是难得,难得。”
涛儿心头也是一阵突突乱跳,倘若此前对这位客人的指责,他还有些腹诽的话,那么此际,他却是完全心服口服了。
“涛儿愿拜您为师!请老师收下徒儿!”涛儿也是个聪慧之人,赶紧屈膝跪地,便朝那谢南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起来,起来。”谢南离座,亲自将他扶起,用勉励的口吻道,“你这几道菜呢,在年轻一辈之中,也算是小成,但离真正的名厨,还相差得很远,当然,你要拜我为师,也并非不可,但我师门规矩极严,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了这个苦?”
“涛儿能吃!”
“好吧。”谢南从怀里摸出张纸,递到涛儿手里,“我这里有一道菜,你且拿去,好好地琢磨琢磨,下次来的时候,做给我品尝,这可
算是一道考题哦,倘若不过关,那只能说明,我们师徒无缘了。”
“是,师傅。”涛儿站起,恭恭敬敬地接过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揣进怀中。
一时,等谢南等人离去,涛儿开始收拾桌子,想着刚刚的事,他也不由出了神。
“姐,我真没有想到,世上竟有此等人物。”
“你也太小器了,要是去参加厨艺大赛,不知还要遇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