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璃从不知道云寒爱喝酒，并且，不善饮酒。

冬璃更不知道，云寒一直有个叫风雀妍的恋人。

义父不能喝酒，一喝酒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聒噪，喜欢寻个人听自己编胡话。

云寒在外游街不带小厮。一来，家里人嘴碎。二来，他的确不排斥跟女人打交道，仅限于酒楼掌柜。他跟十三娘交集最深，她家供应凤城皮影戏看客最好的酒，她能提供给他最好的私酿。

云寒意志清醒时从未和亲近的人提及过自己的身世。冬璃与云寒学掌时也很少见他当着别人面喝太多酒。

冬璃练功气力竭了就跟义父学写字。

冬璃捉妖符写得像鬼画符。

小川子和珑华在旁边调笑她，说是武功也练不好，字也没他们写得秀雅。

“听说你徒弟扫了两三年边雪，看看她锦衣玉食这几年，练武半个时辰喘得跟田里的牛似的，哈哈哈!”

小川子和云寒打趣道，他捧腹大笑。

女子的臂力确实天生不及男子。

纵使成年妇女持扫帚打扫陋室三年五载，田里村妇插过多少秧、领老牛犁过多少亩地，她们的力气，也不敌家中根柴未砍、杯水未挑的懒汉。

冬璃的友人珑华不分黑白对错，陪着他笑。

听语气没有在怪云寒调教的不好，但这俩斯情商委实低，有时候说话会忘记身份。二人没察觉旁边一道冷冷的目光，云寒眸子突然黯淡下来。

“这招式动作明显是错的，好好的太极掌式她怎么摆得这么滑稽。”

“唉，就是说啊。她不懂纠正，这样练下去哪天才有长进。”

“珑，她要是脾性不好，也会跟你懊恼。你这般取笑她。”云寒淡然道。

珑华见听吩咐，才自己失了分寸，她慌忙跑进屋内为宫主斟了一杯清茶。

“茶水放在她旁边的夭桌上。”

“主子，我也备了茶水，我爹这两天跑商务从城上带来的，上等龙井。你今个也当了一下午陪练，该好生歇着了。”小川子谄媚道，一手捧着玉杯，额头深埋，双膝跪于地，领罚的小动作摆得服服帖帖。

云寒喝茶，还是提袖掩面，不紧不慢。他平日里行事风格云淡风轻，生气也不会表露出来。

“你们一旁玩去罢，休要打搅她，她今日课程还未结束。”

“小川子快点走啦。”珑华使蛮劲揪着小川子的右耳不放，也听不见他乖乖求饶的句句哎呦和不依不挠的叫骂之声，云寒“休”字都用了，珑华怎么敢再赔不是、或者打告退招呼。

珑华带着连滚带爬的小川子一同离开庭院。

院子里还剩云寒，和一个冬璃正在擦汗。

半时辰前，冬璃聚气时手臂被院中一只带尖端红枫割伤了，血从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中钻了出来，她的动作停不下来，血变成红色蚯蚓滑溜溜流淌着。鲜红颜色在她那雪肌上格外鲜明。

云寒自然没过问，只是浅浅唤她喝茶。

冬璃没心情管茶凉没凉。

她心里还在怪自己愚笨，今日新修两式的武功，傍晚前没有练到位。

小憩片刻，她不服臂力的顽强精神促使自己擦拭完流血的伤口，又将丈冰千雪第三重第七式走了一遍。

这次是走到云寒跟前练的。

她回寝歇息的算盘还是有的，瞥了瞥云寒的神色。他的好师父还是无动于衷。

冬璃：“嚯嚯嚯”地招式又来了一遍。

留着半分之余去瞥云寒的是否有同情心态度松动些放自己休息。

“口号倒是喊得不错。”云寒坐在长椅上，连审查都不审。他手里持了一本古言小说饶有兴致地开始看起来。

“就看你何时不分神，处理伤口或者看我脸色好坏使假动作。”

他手里的《蟒川集》作的小故事注释标注：民间某不知名高手原创，实则，这本书原封不动地收录了《山海经》里的故事：

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以食于九山。相柳之所抵，厥为泽溪。禹杀相柳，其血腥，不可以树五谷种。禹厥之，三仞三沮，乃以为众帝之台。在昆仑之北，柔利之东。相柳者，九首人面，蛇身而青。不敢北射，畏共工之台。台在其东。台四方，隅有一蛇，虎色，首冲南方。

此书相繇用引作为第一章的开端。

《莽川集》大抵是套了个古话传说的壳子，虚构了个蛇妖恋人，将食人无数,凶残至极的相繇改编成痴情的角色。

因为愿意为爱人赴死，得到大禹感化将它的罪行封印在五帝台上。相柳行事凶悍，罪不至死。最终真身成神，日夜守护爱人。

“昆仑山，五帝台。。。”

“什么多情是债，滥情是坏。一派胡言。”

云寒看完眉头是紧蹙的。他让冬璃练武的动作停一停，“拿上这个，让小川子今夜烧柴添一把火。”

“什么意思啊，师父。”

“让他把这本书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