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英不再敢回头，他怕看到父亲那张憔悴的脸。是什么让一个生龙活虎的壮大汉变成了一幅病恹恹的模样？仅仅是婚外情？还是老婆的意外死亡？抑或是对生活的绝望？生活也没有让他绝望。他的命运比一般人的命运好多了。高中毕业当兵，在部队提干，转业在省城做警察，娶了一个能干的老师做妻子，有一个乖巧听话的儿子。想想一切都那么美好！甚至还有一件男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有一个高学历的情人。老天应该很眷顾他了，但结果呢，现在变成了活死人。人啊，活着是真难！在各种可能与可能之间，谁也看不到自己的后脑勺，都需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去敬畏生活。如果你想和生活开个玩笑，生活会让你一辈子不再开玩笑。这些放在林英身上可能不懂，但林英爸爸是彻底明白了，所以才行尸走肉虚度光阴。

林英回到家又是深夜，浑身好像散了架，倒在床上就呼呼睡去。

第二天就是最后一次模拟考了，林英做好了早饭，习惯性地去叫父亲。当看到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林英才回过神来，父亲被自己送到乡下爷爷奶奶家去了。林英急忙给爷爷奶奶打电话问父亲的情况。奶奶告诉林英，父亲在家睡的很平稳，现在还没有起床。酒也没有多喝，只喝了几杯药酒就去睡觉了。林英突然明白，父亲其实是想清醒的，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他并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林英记不清父亲不醉酒是什么时候了，可能从三年前一直醉到昨天，而昨晚是一个新的开始。林英有点感动，又有点后悔。是不是该早点把父亲送到爷爷奶奶身边去？过去总觉得不能去加重爷爷奶奶的负担的想法本来是错误的？确实是，有哪个父母会讨厌自己的孩子，有哪个孩子不想在父母面前表现优秀？

时间让林英不敢深入想下去，再不上学就迟到了。赶到学校，正巧碰到杨副校长背着手，踱着步，仰着头巡查教室。林英偷偷从教室后想溜进教室。戴老师发现了林英，杨副校长也发现了林英。戴老师想给林英打个掩伏，但林英还是被杨副校长大声叫住了。

戴老师不再好为林英打掩护，也挡在门口不让他进教室。杨副校长气势汹汹地走了上来，双手横在胸前，脸上红扑扑的，嘴唇却带点黑青，大声呵斥林英，眼睛却瞪着戴老师：“我叫你不听见吗？太目无尊长了！”林英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戴老师。戴老师慌忙打圆场：“杨校长，这个学生一向都遵守纪律，是个模范生，今天确实是有点意外，有点意外！”杨副校长扬起了眉毛：“有点意外！我看到了就是意外，没看到就不是意外了，是不是？”戴老师没想到校长会这么说，脸上的色彩挂不住，一下子暗了下来，自己刚才确实在替林英打掩护。

好在校长没有坚持，却言其他了：“这位同学，你的衣领都黑了，连洗一下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吗？形象，形象，你穿着校服就代表着一中的形象，一中的形象就象你一样的邋遢吗！”林英无力反驳，身上的衣服差不多穿了一星期，自己都能隐隐约约闻到一股酸味。杨副校长叉着腰死死瞪着林英，好长时间，丢下一句“孺子不可教也”，走了。

接下来就是搬桌椅去大会议室考试。试卷发下来了，林英迟迟进入不了状态。论述类文本阅读共三个选择题9分，林英看着阅读材料发呆，觉得每个选项都对。这在以前几乎不存在。论述类文本阅读估计是10分钟左右，林英通常只需要5分钟，因为他有自己独特的做题秘笈。但今天都用不上了，觉得每个选项都无法排除。并且杨副校长呵斥自己的情形不时浮现在脑海，还会想到自己臭臭的衣服让旁边人闻到了，会影响到考试，更让自己难为情。这样想着，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了。其实林英的功力是在的，确实是精神太不在状态了，不过终究在考试终了时间答完了题，匆匆忙忙交了卷，独自一个人急忙往家赶，再不换身干净衣服，林英这身臭皮囊就永远臭了。

但“跟屁虫”笑笑就是跟了上来：“林英，你吃什么了，怎么身上有股酸味？”林英没好气：“臭就别离我这么近，我臭你香，最好别理我。”笑笑一脸惊讶：“你吃枪子啦？这么冲！”林英缓和了一下神情：“你一星期不换衣服试试，一定比我还臭！”林英把自己这一段时间的经历简单告诉给笑笑，笑笑听着听着低下了头，忙向林英说对不起，怪自己只顾自己的学习，忽略了好朋友的遭遇。林英反过来安慰笑笑，一切都会过去。笑笑叫林英快回家洗澡换衣服，自己去买快餐，吃完饭好赶下午的数学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