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眸中满是挑衅，头微微昂起，成一个倔强的弧度。

应离细细地打量他，眼睛危险地眯起，映着扭曲的火焰，嘴角却该死地挑着完美的弧度，像个温文尔雅的魔鬼。

火星哔剥炸开，惊扰了剑拔弩张的夜色。漏出的爪牙被主人克制的收了收，但是无需怀疑，只要有一丝不利的迹象，爪牙必会立即出击，一招毙命。

两人齐齐偏过脸去，却也不见下一步动作，只是沉默。

两个狐狸似的家伙做出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动作，对这种狡猾的动物来说，趋利避害成了他们的本性，明知对方危险却还僵持不下，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今晚两人齐齐犯蠢，一定是因为

我先来的！

后玉松松垮垮地坐着，看起来已经略过了这场口角，专心享受晚餐，实则在心里对应离狂翻白眼，疯狂吐槽:爷爷先来的死小白脸儿！一脸高深莫测的装什么啊！我比你还能装好吧！晦气晦气！赶紧走好吧！挪开挪开！凑什么热闹！可怜我的大漠烈喂了狗！！！

你惹我的！

应离面带微笑继续烤肉，云淡风轻出尘脱俗，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笑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添柴的手有点用力，把一根树枝折成了麻花:讲点道理吧疯子，你搭什么话送什么酒，我和你很熟吗？？？我就想吃个饭有错吗？？

齐齐憋火的二位又坐了两个时辰，期间他俩吃完了饭开始默契拼酒。

后玉有个小玩意儿，王富贵送的，是个装酒的玉瓶，有个不太正经的名字，叫做粉美人。这名字还是后玉自己取的，原先有个挺正经的雅称，富贵儿说过一耳朵，他早忘了，这粉美人大小算个仙器，容量是个无底洞，富贵吹牛皮说天下湖海溪流可尽纳其中，用来治涝济旱是一把好手。落到后玉手里，倒是尝遍了天下好酒，成了个灌酒坛子。

这边后玉握着粉美人狠灌，那边应离也掏出一个酒器来，和后玉的是一个路数，不过形状不一样，他也是仰头猛灌，一脸视死如归。

星夜寥寥，寒风如寂。

却在不远处炸开了烟花。

同一片星空下，白马关迎来了最后的审判。

一座无足轻重的废城，边界线上模糊的地界，允许里面的人存在的原因不过是在等合适的筹码，今年大年夜，就是他们赴死之时。

墙根底下提前买好的烟花被点燃，一簇簇开的热闹，夜幕撕开了最后的遮羞布，一队士兵大喇喇地开进城去，举起利刃，开始收割生命鲜血和眼泪，所有的声音都被头顶的烟花遮的彻底，像血一样绚烂的红，天上地下，交相辉映。

不过半个时辰，一切都重归平静。只有吹过来的风里面掺杂的浓烈血腥气，提醒着惨剧的发生。

两个木桩子疯了一样拼酒，谁也不搭理谁。

直到小河水泛起红色的波涛，这才双双罢手，一拍两散。

远处依稀传来铁甲的响动，伴着微微发白的晨光，能分辨出是胡人的衣着。后玉看着他们靠近白马关，小头目指挥着奴隶们进城，不一会儿就见他们搬着那些尸体就近扔到城门外的大坑里，门上隶体的白马关被替换成胡人的字体，首领在门上瞅着牌匾桀桀的笑，得意且得意。

后玉心下雪亮，又一桩偷梁换柱。

这是胡人和中原守将苟且的老把戏，敌方给出好处，守边将领做出相对应的行动，例如直接放弃，撤回驻军；例如直接划归到敌方领土；例如清理干净，再划归敌方。开出的条件越好，对应的行动越彻底。

半年前他因为一些琐事逗留在白马关，在那短短的几天中，他惊奇的发现这里的人患了一种疫病，人会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消瘦，行为迟钝，思想麻木，却不致死，病的时候一久，就会变成会动的活死人。温水煮青蛙一样，扼杀一城鲜活的生命。

如此精致的折磨人的办法，倒像是有不是人的东西掺和进来了。

人间的事，各路大神精怪不是不能掺和，只要不闹出大事情，不痛不痒也就翻篇了。因果报应轮回有偿，谁也不想沾上麻烦，可动手的这位，在后玉看来，竟是奔着死去的，干的缺德事儿，也不怕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