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看到人鱼，G没撒谎。但她还会继续自己出海的。

初遇那天，人鱼与她对望，普通人也许觉得那只是没有表情的面孔。但G明白，那眼神与她的灵魂相见。对视许久，人鱼脸上竟浮出了温和笑意，垂下眼眸。这一瞬间G明白对方是个高等智慧生物。

那个湿漉漉的面庞，在浪花中仰起，与船同游的时候，他好奇而专注地望着G。

对方的脸也很让G感兴趣，浓密的眉毛下的眉骨高耸，眼窝和人类不一样，虽然眼窝深，但她从没见过那样的。

面庞瘦削，鼻梁很高。眉眼是干净，又“清冽“的。G不明白为何会想到“清冽“，但确实想不出更合适的词汇。

总之，这确实是一张很好看的脸。符合了传说，只是肤色过分白了，似乎在提示物种的不同。

对方皮肤下似乎比人多一层组织，隔在肌肉和皮肤之间（这也可能是颜色给G的错觉）。身材如果按人类标准来看，非常高大健壮，像放大版人类，高度和宽度都有1.5倍，有些外星人的感觉。

他在说话，但G没有听到声音。

“快下雨了。”

“你多久来一次？”

是两句没有头绪的话。

G突然明白，那些话是通过意识传递到的。这是梦境，也是现实，就像正好卡在一个维度里。

“做梦可能就是这样吧。难怪电视剧里的人，碰到不可思议的事都要先掐一下自己。”她想。

“这是我第一次出海！如果有机会，我会再来……只是不知道要多久。”G捏住栏杆的手松开了，犹豫一下，把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恐怕你找不到我，但我可以找到你。“人鱼随船往前游行，尾巴在海面下显露出隐约的、长长的暗影，像一条龙在海下徘徊。虽然游得强健，但G感觉船边的水流在快速消耗他的体力。

“为什么？”她问。

“我在海里，也不只在海里。”那张美丽的脸，望着她。“很难解释。“

风逐渐变大，G被迫眯起眼，衣服呼啦呼啦地响。她往梯子那边移动，问：“你能上岸吗？你要小心，不要被卷到船下，很危险！”

对方没来得及回复，突然闪过一道雷，像一个划过的火柴，把天空活活像劈开两半，四周全部亮起来。

平阔的海面，突然犹如一望无际的荒原，只有小小的G。下一瞬间，黑暗又张开巨口将天地吞下。G吓了一跳，然后听到整个世界震动的声音。“轰——隆——”

那声音从头到脚贯彻，好像劈在她脊椎上。那几秒，让她忘记身体，无法思考。本能想蹲下身子，但理智控制自己不要那么做，便僵在那里。在这之前，她从未感觉打雷可怕。

人鱼惊讶地张望，一个浪打在他脸上。

G回过神后，冲下笑了笑。“没事，刚才吓了一跳。“

“你比我脆弱，看你肩膀就知道了，小心别被浪打下来。“人鱼说。

一般人说这话，G是不认同的。但看着人鱼强健精炼的线条，自己相比简直像一张纸，四个自己才勉强能堆叠成一个他。这么急的湍流中，人鱼竟还能保持与她平行，换成她，定会瞬间被海水带走。

“你刚才说我上岸做不到，但精神可以去别的地方。”对方忽然动作有些吃力，随海浪的潜行也不那么稳定。”雷暴会持续一晚，进深海需要时间调节压力。“

G明白这话的意思。浪花很大，对方潜在水下，似乎极力保持与船体平行，来不及说别的了。G还有很多问题，但发现，都不值得在那一刻说。

她想按拍照键的手，松开了。她整个人倚在栏杆上，将手伸出去：“再见！我希望还能见到你！”

人鱼翻过身，将脸露出部分，那双微微发金的清澈的眼睛望着她，浪花扫过嘴唇。

随即白皙的身形完全潜入海水，他身上反着蓝光的鳞片像精美的艺术品，浅浅在海浪中掠过，便隐匿了踪迹。

G倚在栏杆，在海风里久久站着，注视人鱼消失的方向。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心中仍旧打着鼓。直到第二个雷劈下，豆大的雨点落下，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甲板。

回到房间后的G，湿着头发，愣愣坐在床上。以前的她，热爱着海洋河流，仅是一种莫名喜爱。现在的她，多出一份感情，整颗心随那鱼尾潜入神秘莫测的海洋。洋流中激荡的是爱情与仰慕。

她再也无法用理性的态度，触碰海洋，只觉得现在每个浪花都藏着信息。

后来的航行变得顺利，因为她脑子里反复播放着这段回忆，精神上地快乐甚至减轻呕吐带来的不适。而回忆次数太多，导致她逐渐怀疑这是梦。只有无人机的那一张相片，证实了自己确实晚上出去过。

是真的。她在起伏的船上看着那张照片，自言自语。

到了白天，刚刚呕吐过的G在甲板拍数据，看着成品，她露出幸福的笑容，当然，笑容是因为别的原因。由于吐了三天，身体虚弱，G笑起来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