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思古”，即怀古。

《思古》采用了倒叙的手法。写屈原被放逐后，生活凄苦，处在孤苦伶仃无所依靠的困境中，由此而引发了对曾经生活的回忆。

本篇共分三部分，第一部分先是描写了一个阴暗幽深的山林，然后引出独自徘徊在旷野中的屈原。清冷恐怖的环境下，屈原想到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心情凄楚抑郁，随即开始了内心独白。第二部分，屈原回忆起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心里戚戚然。虽然离开郢都，流落荒野，却始终牵挂着国家的兴衰存亡，希望君王能让他回去继续为国效力。第三部分，屈原哀叹时俗混乱，缺少知音，只能默默思念故国，悲伤隐退。

【原文】

冥冥深林兮，树木郁郁。山参差以崭岩兮①，阜杳杳以蔽日②。悲余心之悁悁兮③，目眇眇而遗泣④。风骚屑以摇木兮⑤，云吸吸以湫戾⑥。悲余生之无欢兮，愁倥偬于山陆⑦。旦徘徊于

长阪兮⑧，夕彷徨而独宿。发披披以鬤鬤兮⑨，躬劬劳而瘏悴⑩。魂俇俇而南行兮，泣沾襟而濡袂。心婵媛而无告兮，口噤闭而不言。违郢都之旧闾兮，回湘沅而远迁。念余邦之横陷兮，宗鬼神之无次。闵先嗣之中绝兮，心惶惑而自

悲。聊浮游于山兮，步周流于江畔。临深水而长啸兮，且倘佯而泛观。

【注释】

①崭岩：险峻的样子。

②阜：土山。杳杳：昏暗幽深的样子。

③悁悁（yuān）：忧心忡忡的样子。

④遗泣：流泪哭泣。

⑤骚屑：风吹的声音。

⑥吸吸：形容云在天空游动的样子。湫（jiū）戾：卷曲的样子。

⑦倥（kǒnɡ）偬（zǒnɡ）：困苦。

⑧长阪：“阪”同“坂”。长阪指小山坡。

⑨披披、鬟鬟（ránɡ）：均为头发散乱的样子。

⑩劬（qú）劳：辛劳。瘏（tú）悴：疲惫憔悴的样子。

俇俇（ɡuànɡ）：惶恐，心神不定的样子。

濡（rú）袂（mèi）：沾湿衣袖。

噤闭：噤声，噤若寒蝉。

闾：人聚集之处，这里指自己的家乡。

念：想到。横陷：横遭祸端。

宗鬼神：宗族祖先的鬼魂。次：次第。

闵：可怜。中绝：中断。

（xiá）：同“峡”，峡谷。

泛观：全面观看。

【译文】

山林昏暗幽深啊，树木郁郁葱葱。山峦起伏山势险峻啊，土山阴暗遮天蔽日。可怜我始终忧心忡忡啊，放眼远看泪眼婆娑。风声萧萧摇动草木啊，浓云滚滚卷曲飘移。

我一生毫无欢乐可言啊，忧愁困苦在荒山野岭。白天我徘徊在高坡上啊，夜晚我彷徨独宿孤枕难眠。我散乱着头发乱蓬蓬啊，辛苦劳累心力憔悴。我失魂落魄匆匆南行啊，泪水不止沾湿衣襟。情牵梦绕无处说啊，只好噤声闭口不发一言。离开郢都我的故乡啊，渡过湘江沅水漂泊远行。想着我的祖国横遭灾祸啊，宗庙里的祖先也无人祭祀。哀怜祖宗事业无人继承啊，心中恐慌不安暗自伤感。暂且在峡谷行走游荡啊，走到江边四处观看。面对江水放声大叫啊，姑且徘徊徜徉四处游观。

【原文】

兴《离骚》之微文兮①，冀灵修之壹悟②。还余车于南郢兮，复往轨于初古③。道修远其难迁兮，伤余心之不能已。背三五之典刑兮④，绝《洪范》之辟纪⑤。播规矩以背度兮⑥，错权衡而任意⑦。操绳墨而放弃兮，倾容幸而侍侧⑧。甘棠枯于丰草兮，藜棘树于中庭。西施斥于北宫兮⑨，仳倠倚于弥楹⑩。乌获戚而骖乘兮，燕公操于马圉。蒯瞆登于清府兮，咎繇弃而在壄。盖见兹以永叹兮，欲登阶而狐疑。椉白水而高骛兮，因徙弛而长词。

【注释】

①兴：写。微文：隐约讽喻之文。

②灵修：这里指楚

王。

③轨：原指车辙，这里暗指政治主张。初古：以前的时代。

④三五：三皇和五帝。典刑：旧的刑法。

⑤绝：放弃。《洪范》：《尚书》的篇名。辟纪：法纪，法度。

⑥播：舍弃。规矩：这里指法度。背度：背离法度。

⑦错：违背，背离。权衡：原指称量物体的工具，这里指法则标准。

⑧倾：倾向，倒向。容幸：通过逢迎来讨好人的人。

⑨斥：贬。

⑩仳（pí）倠（huī）：名字，古代的丑女。弥楹：满堂。

乌获：人名，战国时期，秦国的一个大力士。戚：亲近的意思。骖（cān）乘：车右边的陪乘。

燕公：邵公，燕国的始祖。马圉（yǔ）：养马的地方。

蒯（kuǎi）瞆（ɡuì）：卫灵公的公子。清府：清庙，古代帝王的宗庙。

咎繇（yáo）：皋陶。

徙弛：后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