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开玩笑的，不必当真。我中毒的事，他们不清楚，若是清楚，想必也不会操心我的终身大事了。我回京城第一年便中了此毒，老叶拼了全力差不多也只能保我五六年的性命，既然注定这辈子短命，也不该再耽误谁。”

苏衍说得很轻，言语中无悲无喜。

对他而言，姜柚是特别的，可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的情况，对未来也就没什么特别的规划了。

姜柚听着苏衍说这番话，看着苏衍，倒也没有言语。

重生这一回，她从未想过嫁人，也没有再心系于谁。至于苏衍……她想，或许是因为她上辈子欠了苏衍太多，又或者临终前那个毒妇那几句话，她便总想着要对苏衍好一些。她帮苏衍，也是在帮她自己，以她一个人的能力，不可能是慕容修的对手，她可能真的需要苏衍作为最强大的盟友。

她仍然是没有办法不承认，苏衍于她而言是特别的，尤其，在得知当年小屋里的那个人是苏衍，她便再也不能只将苏衍当成是一个报恩对象了。如果这一世真的要嫁人，嫁给苏衍也未尝不可。

当然，她心里的想法却也没有同苏衍说起。

此刻她只是笑着回道：“你放心，你这辈子不会短命的。”

上辈子他已经短命了，这辈子不会了。

苏衍看着姜柚，若是旁人说这句话，他大约只觉得可笑。可从姜柚这里说出来的，他却能读懂她的认真。她是很认真地在说这句话，甚至于，有点像是在给她的承诺。

苏衍收回目光，指了指旁边的院子，道：“那是我居住的院子，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姜柚点头。

苏衍便是带着姜柚去了他居住的院子走一走，看一看。

苏衍的院子不大，收拾得很干净，花草树木皆是自由生长，蓬勃朝气。

姜柚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前世镇北王府沦为一片废墟的时候她倒是进来过一次，却并不知苏衍的院子在哪里。此生见到这样的镇北王府，更是会觉得，这样的府邸沦为废墟真的是太悲凉了。

苏衍倒是耐心，会给姜柚说起院子里一草一木的故事，有些树木是他出生的时候便种下了，还有些是他小时候自己种下的，他离开京城的时候，这些都还是小树苗，等他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颗颗参天大树。

姜柚听得很认真，甚至于都会想着苏衍那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

让他一个人离开家乡，去到千里之外的边关，他一开始肯定是很害怕的吧……

看完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苏衍又带着姜柚去了他的书房。他的书房特别整洁，收拾得很干净，苏衍去边关之前就已经读过很多书了，这两年回来，没有丢下武学的同时读了更多的书。姜柚印象里的苏衍，一直是文武双全，非常厉害的，可以说，他的才华连慕容修都比不过。

她从前为何会对慕容修死心塌地，大约是觉得慕容修这个人比较会哄她高兴，而且，他总是会做一些很新奇的玩意，那些东西都是她以往从未见过的。

姜柚走到棋盘前，看着棋盘上摆放着残局，不由得出神。

“你会下棋吗？”苏衍停在她身侧，问道。

“会。”姜柚点头，“不过我棋艺不是太精，而且平常也很少有人跟我下棋。”

“那你要不要来一局？”苏衍问。

“可以。”姜柚笑了笑。

苏衍收拾了棋盘上的残局，和姜柚对弈一局。

姜柚的棋风其实很正，而且，亦有一种杀伐果断的风格。这在苏衍看来，是非常惊艳的，他想起上次姜柚在马场表现出来的惊人骑射之术……

姜柚和苏衍对弈，却是觉得很痛快，棋逢对手的感觉就是就是如此。

有那么一瞬间，她险些以为这是在前世。

前世，他们也曾对弈过，也是如这次一般，酣畅淋漓。

一局结束，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姜柚输了。

“我输了。”姜柚看向苏衍，笑着说道。

连对弈的结局都一如当初，当初哪怕他让她几子，她仍是输了。如今，也一样。她抬头看向苏衍的时候，笑容微绽，长久以来难以纾解的心情，好像突然就散开了。

其实和前世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前世对弈的时候，她都是端着一副高冷不羁的模样，哪怕输了，她语气都是冷冷的，但如今，她和他说话的时候，声音软了很多，甚至于笑容也多了几分。

说到底，也是因为两世的立场也不一样了，这一世的他们和前世的他们其实也不一样了。

“你的棋艺很好，就是太冒进了。”苏衍温声说道，“如果你能退几步，未必会输。”

“这可能就是我的缺点吧，明知是死路，还要一条路走到黑。”姜柚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到底是笑现在的自己，还是笑过去的自己。

苏衍看着姜柚，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觉得有些心疼，他道：“有的时候，也不必一条路走到底，停下来看看四周，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