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一节鲛珠传

阿笠虽生了一副半大孩子的少年模样，委实也是好几万岁的仙灵了，医术一道上确实让我叹力观止，为起师来也一丝不苟半点不容情面，不明之处讲解的深入浅出，稍有懈怠便怒目而视，甚至没有莲子甜汤喝。十几日下来，我深觉自己从前炼制丹丸之类的行为简直是胡闹之至。自第一日与白里白析逛了大半日后，连续十几日，我未迈出过林华洞半步，白里与白析除了又帮我送了两次书简外，也没有再来打扰我。

我放下笔，伸开双臂使劲抻了抻腰身，抄写仿佛是已经深入骨髓的一种技能，抄完便可背完也成了我另一项被逼迫出来的技能。虽说有很多记住了并未理解，先死记硬背下来再做消化也不失为一个学习的办法。

案几旁边乱七八遭堆积的书简堆里漏出一本泛黄医书一角，一个鲛字映入眼帘，我盯着那个鲛字看了半天，起身爬过去，把压在上边的书简剥开，小心翼翼的抽出那本破的掉渣渣的书简，《鲛珠传》三个字跃然简上。我皱了皱眉头，把书简放在案上，手指在鲛珠两个字上敲了敲，并没有急着翻开。

许久前闹的沸沸扬扬的古彦上神遗失宝珠事件如今已经听不到人提起，三界平静的太久了，那个消息像一颗巨大的石子投入一池静水，掀起的浪花四溅飞扬。古彦上神晦暗不明不承认不否认的态度引起的揣测可见一般，如巨浪涛天。没有人敢用包藏祸心一词去形容一位辈高于顶的神仙。丢失了如许名贵之物不是应该偷偷私下里搜寻吗？公之于众谁会再把它拿出来显摆，神仙们的岁月太长，沉默个千年万年的不出世也是稀松平常之举。

日长时久，各方谣言已经烟消云散，表面上恢复风平浪静，或者私底下还是暗潮涌动，必竟欲望与贪婪是神仙魔凡都摆脱不掉的品行。我不也曾经想入非非并探究过本体明珠的来历嘛。

我眯了眯眼睛，把手指从鲛珠两个字上移开，下意思的往窗外描了一眼，更深夜重，四寂无声。这本书出现的有些意外，东皇太苍宫的藏书阁可谓收藏广博了，在我刻意的搜寻下也未找到关于鲛珠的支言片语，我本来猜测在禁书室里，那是我还无权进入查阅的地方。但在青丘若是夹在这基础医书中，倒说明不是什么禁书内容。也或者藏书阁中所收录关于此事的书并不用此命名，而我却专以鲛字搜寻，必竟现下来说我所看到过的藏书九牛一毛而已。

窗外暗夜如墨，这是个无月的夜晚，我半倚在榻边的大迎枕上，把小桌案往身前拉了拉，屋内四角的夜明珠光晕闪烁，不知是我眼花还是白日里照晒的阳光不足，我竟觉得珠光暗了几暗。

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鲛珠传》，像捧着一展刚刚研磨好的石料粉，生怕呼气大了吹散，屏了一口气展开书简，目不转睛的一字一句读下去，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随即有些失笑，这部《鲛珠传》果然只可归类到基础医书之中，或者归入话本更合适些，整部书简讲述的就是鲛人族历史，传承，兴起与衰落的过程，鲛人族杰出人物介绍等，其中着重介绍了古彦上神，用词之溢美直教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只在最末端简短了说了几句关于鲛人珠的珍稀程度与得之不易以及在鲛人族中鲛珠之用途和传世鲛珠去向。

一口的读完，我放下书简，看了看身边堆成小山的其它书简，起身爬过去一部一部的开始翻找，希望能再找到一点相关的片段，突然脑子里像是划过一道闪电，我推倒面前堆着的书简堆，从底部拿起一本专讲经络的书简，这是白日里抄写过的一部书简，主讲经脉穴位气息顺逆。

我伏在小案几上，迅速的翻找着，终于在一个名词底下一行细小的批注上找到一行手写上去的字迹“鲛珠可解经脉容力冲击。”白日里看到这行字的时候并没有往心里去，如今和《鲛珠传》最末几句相互一对照，倒显出一些模模糊糊的关联，似一点微光闪闪烁烁忽明忽暗却连不成片。

我把两部书简并排放在一起，《鲛珠传》最后那几行字也是手书上去的，与这本书上的明显是一人的笔迹，这么容易被关联对比的东西难道没有人注意到过吗？我拧起眉头，手指无意识的在书简上来回摩挲，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闪过些断断续续的东西，却连不到一起。

从书简的外观上看，这两部都是老的掉渣的那种，书写的字迹也已经模糊不清，若不仔细辨认，完全可以忽略过去的那种，林华洞里有不少白谨上神的墨宝，可以肯定这两段不是白谨上神的笔迹，我对于各人的字迹还是比较敏感的，这笔迹也不是我所认识的其他人的。这种基础到近乎于科普类的书简，白谨上神应该孩童里就通读过了。若不是出了古彦上神遗珠之事，我也不会刻意的去关注这两行字的吧。

有人在案几对面坐了下来，带起的气息吹动了我额前的散发，“是阿笠吗？”我依旧把头抵在案角上，低伏的身体使我的声音显得有点瓮声瓮气，对面的人影没有出声，却有一只手越过桌案轻轻的落在我的头上，轻的像道微风，只感觉得到气息而没有重量。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即坐直身体，对面坐着的是位女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