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行云流水

临析宫中邀月伶芳挂了一院子的香纱云锦，这种锦有一个特点便是极轻，呼吸之气都可令其飘动。离陌神君左手持墨右手执笔，对站在一旁的我说了句“凝神，看清楚了。”

言罢挥毫沾墨在云锦上提字一篇，云锦上端挂在空中的一条极细的丝绳之上，挂在那里浑不着力，只要身形一动云锦便开始飘，是以往上写字的时候便带着身法脚步了。只见离陌神君手臂大开大合，脚下随的云锦飘忽的方位忽前忽后，大袖翻飞，衣袂飘飘，墨发飞扬，初看无迹可寻，再瞧却是一套上佳的功法，我收了神把注意力落在身法上。

一篇文字写罢，离陌神君落笔后撤，待云锦静下来，仔细看那锦上字迹，苍劲有力，横钩铁划，笔体老到，飘逸洒脱，用墨均匀，而离陌神君身上素粉色的浣罗纱宽袖衣袍未落半点墨痕。

离陌神君转身走到案几边，放下笔墨挥了下衣袖，云锦像有人拉住四角一般缓缓后移，在距院墙半寸处停下，一根丝线穿过上沿两边系入院墙，字锦挂在那里，不飘不动。这就是我接下来要抄写的仙术法语。同样写在挂在院落中央飘来荡去的香纱云锦上。

“看清楚了吗？”离陌神君负手而立，眼中少有的现出严肃凌厉之色，“这套行云流水身法，因习练者笔力各异威力也各异，亦会随着习练者字体变化所用兵器不同而产生变化，变幻无穷，无迹可寻。”

我略有些惊诧，行云流水是离陌神君独门功法，如今竟肯传授于我，即便我与他没有师徒之名，也坐实了师徒之分。我忙整装敛容恭恭敬敬的拜在他面前连叩三次首，离陌神君受了我三拜，开口言道“这套步法千人千变，我授你这套步法之事不可对何何人提及，若向任何人提及，我必废掉你功法，你可清楚明白。”

我斩钉截铁的以元神起了保密誓言，见离陌神君点头，才小心翼翼站起来，把刚刚看的并不明朗之处提了出来反复追问，离陌神君面上虽严厉，但还是耐心的与我细细的说明讲清，待到我独自演了一遍步法，方才转身离开院落。

待离陌神君走远，院内威压消失，我长出一口气，走近墙边挂着的云锦细看，锦上写的是行云流水步法的口诀。我心中对这功法的敬畏一时还转换不到对习练难度的认识上来，并不甚在意的想道，若是其它功法于我来说难以掌握，写字嘛，这有何难。

我在心里默默念叨，自东皇太苍青华帝君托了离陌神君代为教习我后，似乎我一直在做抄写的工作，从前坐在桌前往书简上抄，如今换做站在院内往云纱上抄罢了。转身提笔，脑中回忆刚才离陌神君身法姿态，只写了一个字，我便暗骂自己，收了自大的心思。打起十二分精神。

香纱云锦即轻且薄，无风自动，喘口气挥下手转个身稍有气流波动云锦便飘动，要看清楚离陌神君挂起来的仙术字迹，运笔规则，墨沾的要恰到好处，沾多了滴透纱锦墨汁向下流，劲大了墨汁甩我自己一头一身，身随笔动，笔随锦动，身动意动，无一处不用劲，无一处不可用劲。

墨多则挥笔便四处滴洒，墨少则落锦不着，身重则纱动变形，字不成型，步伐要轻要快，运笔力度要恰到好处，字迹要美要飘逸。最初的一个月中，我常满头满身的墨汁淋漓，往来临析宫与东皇太苍宫的途中不得不加速腾云，免得让人看清楚我狼狈的样子。却也因此把腾云与幻隐运用的淋漓尽致。

虽离陌神君经常是在东皇太苍宫里流连，两位大神却不肯让我拿着云锦回东皇太苍宫里修习，一定要每日往返于一十三天与二十八天之间。三十六层天中各天的方位像魔方一样随时会位移，如果自己找不到所去层天的方位，就只有到各层天中转的中枢旋天钮处去中转。

旋天钮是一处很大的平台，平台四周有三十六扇门，每一扇门打开正好连接一层天宫，但是这门并不是固定对应某一层天的，也就是说在旋天钮处通过旋天门去往各层天也是凭机会看运气，若是运气不好，可能在此开了一天的门也到不了你所想去的那层天宫。

也不知道设立这旋天钮有何用处，简直和盲猜一样。因此和天梯一样，几乎没有人使用旋天钮来去往各层天宫，只有实在闲极无聊的小仙才跑到这里来把开旋天门当做一种游戏来做，甚至还设了一种赌局，押宝门后是哪一层天来下注。

阶品高深的上神们都能掐会算，手捏个诀掐指一算便知道各层天的方位，小仙小神们自然没有这等本事，好在各层天都有一个与之永远不变的对应位置的天，三方四正的变化也是有口诀可背诵的。

但是小仙们若无紧要事宜，还是很少各重天的乱窜，倒也起到了维护天宫安宁的做用。轼想若是各重天中极好往来，天界里每日的仙人潮也够乱上一阵的。好在我有了指路仙偶，倒是不必再担心迷路的问题了。

当一套步法下来终于不会再有墨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离陌神君终于慈悲的点头允我不用再两层天宫来回奔波，可以留在东皇太苍宫中自行修悄了，东皇太苍青华帝君早划了西花园中最为安静的抱山亭给我修习术法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