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那天是张念的生日，但不知道那天他正好18岁。课间张念突然来到杨小树的座位旁，问她，晚自习要不要一起走。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周围都是同学，杨小树瞬间慌了，只记得说，我有事，不去了。然后，张念很快就离开了，这时，杨小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可已经没有机会解释了。直到后来，张念才告诉她，那是他18岁生日，他本来打算告白的。也许那天告白后，他们就能在一起了。也许能，也许不能，谁能替过去做回答呢？哪怕有万千佐证，也是不行的。

张念打算告白的生日在2013年的十一月，其实那应该是他17周岁的生日。但在辛市这个小县城，父母大都以虚岁来衡量孩子的年龄，这一年，在父母眼中，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等高中毕业进入大学时，杨小树发现自己的年龄竟然被减一，这让她高兴了好久。甚至她某一大学密友还无比肯定地说，哪怕过了年，但只要不过生日年龄就不能加一。虽然小树，对这一想法大为赞同，但防止别人怀疑她的装嫩居心，还是放弃了给自己的年龄减二的说法。

2013年的十一月，杨小树已经步入了高中最紧要的高三阶段。去年一年，张念时不时出现在她回宿舍的路上，两个人渐渐熟悉，杨小树也慢慢把内心的那份悸动收敛起来，把他当作高中最珍贵的朋友来珍惜。这一年，温和又平静，是小树最为怀念的高中时光。

然而，张念生日那天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那条遍布清冷月光的路上了。杨小树有过难过和不解，但之前张念的每次出现，他们并未做过约定，只是自然而然，他就会在那里。还等不及杨小树深究，她就被学业上的打击包围了。高一、高二一直成绩遥遥领先的她，从班级第一、第三、第五，甚至有一次还滑到了第十。在高一高二大家还会为友情、爱情分心的时候，她的沉默为她赢得了先机。但当高三每个人都全力以赴，同学互助时，她越来越敏感脆弱的心，让她无所适从。

杨小树深切明白什么样的状态才是最好的，但她做不到。她还只知道封闭自己，她还没学会求助。而求助这件事，是她在后来的许多年后才学会的。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有时只是看着距离遥远，但只要你愿意释放善意，这个距离就可以瞬间缩短。在那一年，她的脑袋里除了学习，突然多出了很多事情。很多之前只要进了学校就可以暂时忘记的事情，现在忘不掉，坚定的学习信念也不再坚定。她想到爸爸跑远途时的辛苦和危险，她想现在就能让爸爸放弃这个工作，她想给爸爸的车上装上最全的防护设备。她想到妈妈总是睡不好觉，常让她去药店买助眠的药，她看了说明书，副作用很大。她曾跟妈妈说过，不要吃这个药了，对身体不好。可妈妈说，相比于药的副作用，我睡不着更难受。而妈妈失眠，除了是为养育我和姐姐两个人的压力，为爸爸跑车在外的担忧，还能是为什么呢？她都明白，但她无法改变现状。从入高中以来，她一直坚信，只要高中毕业，家里就能过上好日子，就能彻底结束这一切。可事实似乎并不如此，她越来越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电视剧主角，高中之后还有大学，一个普通人难有一夜暴富的能力。

无论内心如何煎熬，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到后来，她竟然也能适应这种在煎熬中求学的日子了。虽然成绩不再是之前的遥遥领先，但她放平了心态，成绩也不再往下跌，并慢慢回升了。而当高考到来的那一天，她已经能接受之后的任何结果了。

在高考那两天，她并没有运气爆棚，也没有衰神附体。虽然正赶上她的月经周期，但没有痛经，她也只是比平常多穿了一件外套，就平稳过去了。而同样的时间，有考生丢了准考证，有考生病的很严重，与他们相比，杨小树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幸运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