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出嫁的前夜下起了一场大雨。

其实春日里这样的雨很常见，淅淅沥沥的，用力地冲洗着大地，恨不得将所有污垢都清得干净。

“小姐，夜深了。”

下着雨的夜晚气温低，冷空气见缝插针地自窗户的缝隙间涌入，风吹得烛火左右摇曳。

水桃福身上前，柔声提醒着桌前的姜忆。

姜忆闻声，拢了拢罩着的外衣，旋即起身，目光晦暗不明：“点香吧。”说着，她回身走向床榻。

睡前点熏香是官家小姐们常见的习惯，熏香分有很多种类，但是大部分熏香都有着安神助眠的效用。

水桃得了吩咐，立马熟练地找了一截熏香料，火折子微触，然后将熏香放进了香炉里。

“退下吧。”姜忆已经合衣躺在榻上，她见状吩咐着，“水桃，出去之后去寻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来守在门口。”

水桃：“是。”

然后转身退下。

门被轻轻合上，有轻微的吱呀声响。屋里烛火在水桃走之前被吹灭，香炉里的熏香渐渐散着味儿，宛若无形的双手温和地抚摸着。

而屋外，雨声作响，哗啦啦。

在熏香的作用下，姜忆只觉得脑子里混沌一片。眼皮渐趋沉重，困意翻涌，她想不知道水桃有没有找到侍卫。

也不知是怎的，今日入夜之后她就感到心神不宁，做什么都难以聚起精神。这样的不安似乎处处警醒着她今夜必有大事发生。

胡思乱想中，她终于抵不住睡意合上双眼，渐入梦乡。

夜半时分，雨停了。自屋檐边缘瓦片滴落而下的雨水滴答声清晰，雨后往有风呼呼着掠过，本是毫无奇怪的，却因着吹得那敞开的房门咯咯微响而显得可怖。

原应该聚精会神守在门口的侍卫不知为何瘫倒在地，彼此靠着肩头，正睡得香甜。而不多时就有一位黑衣人肩上扛着熟睡的姜忆大步流星走出来，他谨慎地左顾右盼，确认没有闲杂人等之后才小心的合上门，接着微微使力，用着轻功几步就到了潇湘斋的西北角。

姚万早早的守候在门口，见着黑衣人过来，立马比着手势让他谨慎些不要发出旁的声音。

黑衣人心领神会，照着吩咐小心翼翼地扛着姜忆进了屋。

“姚夫人，事情我已经办成，您答应给我的银两，可莫要少了。”

身后响着吱呀声，他猜想应该是姚万在关门。他背对着，手脚利索地把姜忆三下两下放到榻上，正欲转身继续和姚万商讨，后脑勺却是忽的一痛，疼痛感瞬间席卷，鲜红的血，自额角蜿蜒淌下，衬得他瞪圆的双眼恐怖至极。

“你……”

他难以置信，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后脑勺又被身后的姚万重重一击，她大概是下了死手，想要让他死得干脆，几乎是一瞬，身子像脱了骨似的，砰的一响，倒地了。

伴着的还有另外一道声音。

是比倒地声更响的。

粗壮的木棍在地上滚动几下就堪堪停住，做完这一切所有的姚万仿若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没有时间多想，眼神扫过地上死不瞑目的黑衣人，然后又落在榻上双眉紧皱，似乎睡得极不安稳的姜忆身上。

接着，她抬脚跨过黑衣人，面目凝重。

她知道，今夜一旦做出此举，必定会遭受报复。

可她必须这么做。

凭什么，要把她的月儿嫁给那等丑恶之人？

凭什么？

难道只因身份低微就要遭受么？

姚万咬牙，手探向姜忆的衣领。

她绝不认。

她偏要赌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