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行驶，不晓得行了多长时间才堪堪停下。

外边儿熙熙攘攘的吵闹声音刹那间消逝，四周似乎煞是安静，不闻半丝声响。

“四小姐，到了。”

马车外传来小厮粗浑的声音。

姜晏在将府姊妹中位居第四，是以小厮称呼为四小姐。

到了。

姜四小姐的家。

“小姐，奴婢扶您。”因是回了京，云枝对姜晏的称呼也改换成了小姐。

离京多年，许多府中规矩俱是忘却得差不多了，纵使来京城之时细细询问了晏淮安一番，但也仍旧抵挡不住是心中忐忑，唯恐出了岔子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是以她言语举止俱是小心谨慎。

姜晏瞧着不由得莞尔，将手放到云枝手心时，宽慰得拍拍。

“莫要紧张。”

她柔声道，给予云枝肯定的眼色。

被这么一安抚，云枝顿觉紧张感消却许多，于是郑重其事地抿唇点头，旋即紧握住姜晏的手，扶着她下马车。

马车外，晏淮安与姜淮二人静静地等待在不远处，王嬷嬷等人站在他们二人身后，微弯着腰，沉默不语。

甫一下马车，姜晏便敏锐的察觉到怪异之处。

将府姜家的府邸大约是修砌在上京城一处较为安静的地势的，周遭甚是静寂，只闻得见几只鸟禽扑棱着羽翼叽喳而过的响动。

而这四周，除却她们与王嬷嬷等一行接送的人，再无其他。

将府中人竟是无一人出来迎接的。

再看那府门，虽是朱红色的，瞧着也是大气，但却是偏门。

姜晏实在是清楚得很。名门望族的府邸正门装潢得富丽，红灯笼高挂，石狮子端坐门前，替主人家招着好运气。

这门前无灯笼也无石狮子，不是偏门还能是什么门？

回京无人迎接，进府走偏门，明晃晃的将讥诮与嘲弄置于明面，令人难堪至极。

晏淮安在将府生活过，又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不消旁人多言便清楚得明白了处境。

因而面色并不和善，垂着睫毛，眼中晦暗不明。

将府中人如此行为，是给下马威。

姜淮不通透深宅之事，却也见此种情形了然几分。尤其是撞见晏淮安一脸难耐，对面的姜晏抿着唇不说话，心里突地腾起一股子无名火。

“什么劳什子东西！”

他不是个能忍的。更何言眼下情况分明是羞辱。

“二少爷慎言。”

王嬷嬷在一旁警告：“如今二少爷可是入了京回了府的人，那些粗俗之习还是尽早改掉为妙。”

约莫是到了将府，想到府中有夫人撑腰，这王嬷嬷的态度转变不少，说话也是越发嚣张，没个大小。

姜淮闻言气结，他想狠狠地反驳，结果还未来得及就被晏淮安制止。

他偏头，只看见晏淮安皱着眉摇摇头，示意他不可冲动行事。

“……”

胸腔之内无端蕴着一团怒火，偏生还无法宣泄，姜淮只觉得难耐，甚是不满的咬咬牙，握紧拳头作罢。

对面的情景姜晏看得一清二楚。她眯起眼睛，不以为意。身侧的云枝倒是义愤填膺起来，小声嘀咕着。

“那王嬷嬷还真是记不住教训！不过是到了府上罢了，这会儿子就装模作样起来！恶心坏了。”

姜晏默默听着。

确是恶心的。

不过世间人性本就如此。

有人撑腰便觉得无所不能，被旁人随意吓唬吓唬又能够做牛做马的讨好，属实矛盾。

原以为无人迎接，进府走偏门已是难看，不曾料到王嬷嬷轻描淡写一句话令晏淮安四人俱是身形微怔，难以置信。

“晏夫人，老奴的事情已经做好了，那么老奴就先行退下了。另外，老夫人有吩咐，夫人到府之后的第二日需得请安，还请夫人好生记下。”

说罢，那王嬷嬷居然领着四个小厮扬长而去，丝毫不顾晏淮安几人。

“……”

晏淮安死死咬唇。她的情绪鲜少外露，然而眼下竟是显而易见的愤怒，气得浑身直打哆嗦。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那老夫人居然任由大房三房这般羞辱二房！

姜晏的脸色亦不好看。

她知晓将府中人不喜，未曾料到回京当日就给出如此的下马威，活生生的将二房一支的脸面踩于脚下恶狠狠地碾压。

看来，这将府中人不是省油的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