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抬起头来，满脸泪痕，随意用袖子揩了几下：“西域不只旱灾，还爆发了霍乱，从浮云关再往西行一百里，连牲口都没有活下一只！浮云关以内的城镇里烧杀抢虐，男人吃女人，大人吃小孩！比北境还乱！官员们死的死逃得逃，没得办法皇帝才说找个压得住场子的去西域。”

“太子力荐我们家王爷去，他麾下党羽实在太多，再加上皇上也希望王爷去。邹大人费尽心力，每日喝得烂醉，笼络了许多官员也阻挡不得……而且，大部分的米粮都屯道北境打仗去了。王爷这一去，人手寥寥，物资寥寥……他近日里毒发还未好全……”

“毒发？”冷小容上前又攥住了石头的胳膊：“你说穆泷月毒发了？”

说罢兀自细细回想，好像同他争吵之前，见他唇色苍白，精神郁郁，不是坐着便是躺着……

尤其她去送鸟食得时候，他躺在床上不说，还用幔帐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冷小容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故意避而不见，如今看来……

他难道只是想瞒着她而已？

“那晚你不告而别，王爷担心你出去乱跑一通又不吃饭，就

端了你最爱吃的甜皮鸭去你房间等你。后来等得久了，王爷让我先回去，再后来他自己回无鸾阁的时候，好像很不开心。或许是这郁结引发了毒，也或许只是巧合，反正当晚他便倒在床上不醒人事……”

那一晚……

对，那一晚她与穆泷月置气。无论穆泷月如何劝说，她就是舍不得将“泷月”二字说出口来。

如今想起，心口便隐隐做疼。

“不是有解药吗，上次我与邹兄去东宫盗了许多，你就不能给你主子煎两副？”

石头眼里腾起一种怨恨，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石某不才，平常王爷吃了虫皮炼的解药，过个三两日就能恢复如常。可是上次为了救冷小姐出竹林，王爷早已毒浸脏腑，此次发毒石某实在难以控制。冷小姐你知道的，他吃得解药本也是剧毒，用的便是以毒攻毒的法子。我善于用药，不善用毒，怕擅自添加毒性药物，控制不好会出事。没办法，只好把百灵姑娘请来，你见过她手里的蝎子，她用毒是一流的。”

原来百灵是来救他的，她还一直生穆泷月的气，说他金屋藏娇，说他嘴里只有谎话。

原来

他一直都病着，卧在床上还打点着冷家出征一事。他和她争吵时说过的，他为了此事两天两夜没合眼，她当时竟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说不定穆泷月就是被她气成这样的，毒发在身还要赶赴那凶险之地，最恨的是临走之前，她同他说的最后一席话，居然是在同他争吵……

“我与她的确有婚约在身，可我并不喜欢她！”

“王爷的话，小容不知该不该信的……”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对啊……以前王爷不就骗我，是你将我从宫中救出来的么？”

一字一句定是伤透了他的心，早知如此，即便是他说谎在先，她也不会与他计较那么多的。

她愣愣的看着那盒山楂糕，纵有千般悔恨，也说不出话来。

“王爷说了，冷小姐日日担心北境之事，所以，没有把他毒发的事告诉你。冷小姐本就身体不好，不宜再过多自责。”

人是她气病的，毒入脏腑是她造成的，可穆泷月却用心瞒着，未曾责怪她半句……

石头将食盒的最下层端起来一碗汤药，递到冷小容面前。

“我本想随王爷一同去西域的

，王爷说我皮嫩身弱受不了那的环境，把我留下来照顾你。务必嘱咐你每顿坚持把药喝了，别嫌苦。等王爷回来，冷姑娘身子也约莫好全了，他便向你道歉。王爷说了，他后悔那日跟你吵架的。”

冷小容接过汤药，手中捧着的温热，仿佛有千金之重，令手都忍不住发颤。震得褐色的药汤涟漪不断，像是一面碎了的镜子。

她低头朝汤药里看，眉头爬上了惆怅，眼里漾着悔恨，嘴角噙着苦涩。

爱恨情仇，纠葛在千万种复杂的念头间，她忽而眸中一亮，坚定如斯！

“石头……你知道王爷去西域，走的是什么路线吗？”

石头眼轱辘转了转，随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猛然一惊：“冷姑娘……使不得，路途太远，你一个姑娘家……”

“他一直让我叫她一声泷月，我和他拗气就一直没答应。现在我想补上，石头你帮帮忙吧……”

冷小容糙惯了，从未说过这样情真意切的话来。

石头一时动容，竟不由自主的点头答应了。

回到府中从穆泷月的抽屉里取了张潦草的地图来，揣进怀里。

他又不由后悔，要是被钰王知道，是

他纵容冷小容去西域，他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交代的！

可没得办法，既然已经答应，也只好担着。

带着地图再来找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