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考了二年,天宝八年的时候,才考上进士。
这已经不容易了,旁人都要考几十年呢。
我很骄傲很开心,连夜写了几大封信寄回家,我跟兄长说:
我有前程了,我可以圆平生所愿了…
同年,姜兄武试过了,双喜临门。
我们将这些日子赚来的钱凑在一块,上酒楼买醉。
那是我平生最难忘,最快乐,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我以为自己要出头了,熬了那么多年,在这个竞争激烈,表面繁荣热闹的京师长安,想要存活下去太难了。
我没喝茶,点了效仿波斯风味的“三勒浆类酒”,我从没喝过这样的酒,味道诡异,细品之下带着点稠绵。
别管那么多了,我想,
难得奢侈一回,喝的伶仃大醉。
我们是相互搀扶着回家的,一路上走的摇摇晃晃。
本该是一倒即睡,我却偏偏没有什么睡意,目光直直的盯着屋顶,考上了…真的考上了…有种飘飘然之感,仿佛在做一场梦,不忍醒来。
此后各种酒席宴会接踵而至,比如长安街东南角的曲江宴会,还有同友人之间的酒席,我去的乏了,便推了许多。
科举及第只是开始,我还要去参加吏部的关试,吏部认可之后,我就可被授予官职,正式的步入仕途。
在这段时间,姜兄取得了一份军职,被派往西北。
我去送他,从长安到渭城,咸阳,再到阳关,一路驾马西行。
姜兄一直念叨着不要送这么远,叫我早些回去,我没听。
我告诉他:就当我一路西行去旅游一趟。
他那榆木脑袋难得明白我的意思,但还是觉得不妥,一路上跟我絮叨着边疆的危险。
我自然是知道的,这些年边疆侵扰不断,那些游牧民族像狗皮膏药一样紧追不舍。
姜兄要去的是天山南路,也就是安西都护府的的辖区,面临着从葱岭以西进入该地区的吐蕃势力。
我不懂军事,姜兄便与我一路讲解,他说因为有昆仑山庞大山系的阻挡,吐蕃军队要想冲出高原,一般选择两个方向。
一是出高原东北角的河湟谷地,直接威胁关陇地区;
二是出高原西北方向,绕葱岭西面从而进入塔里木盆地控制商道,因此位于这个方向的大、小勃律国也就成为了国家和吐蕃争夺的一个焦点地区。
两年前的连云堡之战,是在这个方向上国军取得的最为辉煌的胜利。
那年四月,安西都护副使高仙芝率领万余名将士从龟兹出发,经拨换城,握瑟德,疏勒,然后挥军南下葱岭天险(今帕米尔高原),期间穿越高耸入云的青岭,沿兴都库什山北麓到达播密水,最终抵达特勒满川。
在这里,高仙芝命令部队兵分三路,相约七月十三日会师吐蕃重镇连云堡,三路大军克服困难如约而至,当天即偷袭了毫无戒备的连云堡城,斩五千级俘千余人。
高仙芝再接再厉,令副手边令诚率老弱伤残留守连云堡,而自己率领其余人疾行三日,翻越坦驹岭,突袭拿下阿弩越城,并赶在吐蕃援军赶到前的紧急一刻,斩断小勃律和吐蕃联系的唯一通道娑夷水上的藤桥,让对岸赶来的吐蕃援军无济于事。
这场仗打的漂亮至极,消息传到长安的时候,百姓欢呼雀跃。
到了阳关,姜兄执意要我回去,我只得同意。
本想折柳相赠的,但阳关太冷了,天都下着雾蒙蒙的小雪,我与姜兄挥手告别。
他驾马疾行,身形消散在茫茫飞雪中,雪上空留马行处。
独自回长安的时候,我鲜少的感觉到了几分落寞,骑着马,慢慢悠悠的走,走过一个又一个的村庄,一条又一条的河。
我在长安窝居久了,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何样。
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人间,不同于长安表面的繁华,我看到的是千疮百孔,是民不聊生。
这与我一直以来的信仰完全不同,却又实实在在的发生着。
太残酷了。
心脏仿佛被一个手狠狠的揪紧了,钻心的疼。
我停留在一个小城镇,买了纸笔,我要写诗。
我没像往常一样赞美这个繁华的盛世,我觉得张兄说的对,我阅历不足,根本不知道底层百姓是什么模样。
他们辛勤的劳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他们辛勤的劳动,遭人嘲讽,命不由己。
他们辛勤的劳动,穷困潦倒,麻木半生。
我在哪儿?我是谁?我生平第一次迷茫了,但后来我想明白了。
我驾马回长安,我比以往更刻苦的学习,我托人找关系,那些以往我看来羞耻至极,辱没风骨的事,我都干了。
我学人情世故,学巧言令色,学阿谀奉承。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
一切都是为了当官,我只要努力再努力,日后博取高官,我就可以改变现状,改变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