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雨地下流。

雨水从空中跌落在屋顶上，顺着略微倾斜的屋顶从天井处落下，又通过院子中央的一方花坛渗入大地。

花坛只有很小一块，但其中却生长着不同种类的花朵，甚至是不同季节的花皆在此处开放。周边用长满了苔藓的青砖围成了一圈，大约只有几寸之高，但依旧阻挡了土壤被水携卷而走。

身着儒衫的老人站在雨中，身形佝偻的他，看到了花坛中一朵花瓣上挂满了水滴，根部也被压的有些倾斜的兰花。

“先生，雨越发的大了，快进来吧。”房门朝南的那间屋中，有一位穿着长袍的青年露出了大半的脑袋，呼唤着老人进门。

“就来。”老人话虽这么说，但却蹲下了自己的身体，伸出两指小心的插入了湿软的泥土中，将那朵兰花的根部扶正。

做完这些，老人将手指上的泥土随意的抹在自己的长衫上，迈着有些蹒跚的步子走进了屋中。

屋中大约有六七十人，稍显拥挤，皆是双腿盘坐于地，背对着房门。

老人从屋子的中间走过，所经之处众人皆是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句“先生”。老人也是双目含笑，一一点头应答。最终坐在了众人面前的那一张书案之后。

坐在蒲团上的老人，将后背缓缓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之上。凭借墙壁的支撑，终于能够挺起那不堪重负的腰。从老人身形上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他，也是有着魁梧的身躯。

老人取下挂在腰间的一枚玉佩，放在了书案的角落处。书案的中间放着一卷竹简，还未打开。右边则是放着一柄木质的长剑，剑柄处歪歪扭扭的刻着一个“德”字，看上去更像是出自顽童之手。

老人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一众弟子，耳边又传来连绵不绝的雨声。

老人笑了。

“今日我不再讲书，你们若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大可以开口，稍后我再为你们一一解答。”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片刻的沉默过后，一个身穿长衫，其上满是补丁，几近褪色，坐在众人最前方的男子率先站起开口了。

此人身材瘦弱，眼眶深深的凹了进去，看上去显的有气无力。但他说出心中所想的时候，声音异常坚定，双眼中也闪着晶亮的光。

老人听完问题，摆手示意他坐下，随后又将视线投向了屋中的其他人。

有了男子的带领，众人皆是跃跃欲试，开始问出自己感到不解的问题。

问题各不相同，声音显的有些杂乱。屋中纷纷扰扰，屋外细雨绵绵。唯有老人坐在众人面前，双眼微眯，一一点头。

圣人面南而听天下。

随着屋中话语声的逐渐平息，老人开始解答众人心中的疑惑。先是那个身材瘦弱的男子，随后是他旁边那位满脸英气的青年，接着又是屋子中的其他人。老人解惑的时候并未根据做次，而是按照众人提问时话音停止的顺序一一回答。

屋中的众人在问题得到回答时脸上露出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的人恍然大悟，而有的人则在默默低头沉思。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屋子。

大约是过了几个时辰，被乌云笼罩着的天空此时已经有了几分暗淡，众人的问题皆被老人一一解答。

看着眼前这些心中通达的学生，老人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人活一世，能为后人留下些什么东西，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老人从蒲团上站起，迈着细碎的步子从屋子中间走过，站在了被雨帘遮挡的房门前。众人见状，皆是从地上站起，跟在了老人的身后。

“先生……”屋内众人纷纷开口，他们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老人轻叹一口气，敞步走入雨中。

“先生！”距离老人最近的瘦弱男子伸出手臂，想要抓住距离自己仅一步之遥的老人。

院子当中瞬间大雾弥漫。

在雾中，手中什么都没有的男子只看见了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也许是察觉到了男子的动作，背对着他的老人缓缓转过头，满脸慈祥。

九州大地上流传着一句俗语：“久雨大雾必晴。”

待到大雾逐渐散去，大地上的人们惊奇的发现，这场席卷九州，下了三年九个月零二十三天的雨，停了。

夕阳悬挂在九州大地的最西边，炫目的晚霞染红了整片天空。院子中，被雨水压弯的兰花早已直起了身体，花瓣上还未落下的水珠散发着与天空一样的辉光。

眼前的一切如梦一般。

住在各地的人们都知道，自己又可以在土地中撒下种子，等待丰收了。与他们满脸的喜悦不同，站在屋中的众人知道，传授自己学识，为自己解惑的先生再也见不到了。

没人知道老人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从何而来。只知道他收了很多弟子，为后世传授了很多理念。

后来，他的弟子也成为了先生，收集了他的理念，又结合自己的理念，创造出了一门独特的思想，为世人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