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主峰的清宙殿气势巍峨，千百年屹立不倒，历风雪而如新。其外有九千台阶顺山势而建，杀伐争斗声已冲上第六千阶，血水并着月色淌过六千阶。

故意留下薄弱之处的守山大阵已被人从四面八方摧毁，断裂的灵丝飞卷在缠念之中，从脖颈间横切而过。

回荡在夜色里的琴音急促激越，杀气冲天，如剑刺刀斩，让心脏的跳动骤然停止。一道啸风穿过扭曲震荡的空气，落在警觉收回的指尖不远，炸断琴上七弦。

六条命缘的技能光芒交织，好似一团团巨大闪耀的光球落在天门各处，照亮其中彼此仇视的双眼，和一方脸上银白的面具。

灵力凝聚的长剑无形，只看得见血从边缘滴落。越连舟剑指对面戴着面具的张院长，说：“戴着面具，只有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

“认出来了又如何，即便你们早有准备，这一战，你天门也必败无疑。”张院长冷笑，确信在无上者面前，再周全的准备与静心设计的陷阱最终都只是无用的抵抗。

越连舟挥剑。

剑影连绵成片，如同从天而降的苍白冬阳，将漫天飞舞的灵丝与人影吞没。

面具掉落在地，摔碎成两半。

飞星河。

莹白的雾气从河底缓慢飘出，氤氲在水面，越聚越多，似一片漂浮在空中的皎洁雪岭。

姜令初站在及膝盖高的芦苇丛中，手伸向湖面，灵力结为引咒，一缕缕白雾受到指引般向她的手心移动。

劲风乍起，两岸枯黄的芦苇在风中折断，残叶翩飞。

一拳怒雷从斜后方横冲而来，碾过旷野的沉闷雷声和激射的电光汇聚在拳风之中，砸向姜令初的手臂。

姜令初收手后撤一步，见水面白雾沉入河底，重回地心深处，转头瞪向对面赶来的三人，目光阴冷如刀。

“无论你想从天门拿走什么，为了一己之私而让这么多人去送死，不值。”天门宗主摇头，一声叹息里亦有怒气。

姜令初笑了笑：“能重创你天门，一切都值。”

“你如果见了死在主峰的那些月境弟子，就说不出这句话。”秦逍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残忍冷漠，不可一世，理所应当视众人为匍匐在地仰望她的蝼蚁，让秦逍痛恨。

靖枫是在这双眼睛的仇视之下失去知觉，成了无数灵植的养料。

齐浪是在它的威胁之中代替了他的身份，享受着他的人生，甚至差一点陷师门于困顿潦倒。

秦逍以前努力修行的理由有许多，为了变强，为了不负师恩，为了肩上责任，后来多了个理由，要杀了伤害过他的人。

算下来，也就只剩一个姜令初。

她害无冤无仇之人过得那么苦，她凭什么还能活在这世上。

姜令初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仍不可置信：“你是秦逍？陆斐是歧音杀的？”

陆斐被断命缘的消息，皓星不敢对外传出，连歧音上皓星带走秦逍这一前因也一并瞒了下来。

直到陆斐被陆星禾所杀。

外界只得知了陆斐的死讯，一时间对于无上者的死因众说纷纭。

秦逍嗤笑了声：“陆斐是死在陆星禾的手里，关我师妹什么事？”

“不关她的事，那你怎么能出皓星，回天门？”姜令初摘下面具，随手扔在地上，“你一张假的布防图引我月境弟子入圈套，我就拿你来祭奠这些亡魂。”

姜令初说着，人已飞身而上，一掌拍向秦逍。

秦逍没有感受到迎面的掌风与杀气，就好像那只是命缘初觉醒之人最软绵无力的一道攻击，但他却发觉自己动不了，如同被束缚咒定在了原地。

只能看着姜令初那张沉冷发狠的脸越来越近。

感觉不到任何攻击落到身上的撞击与刺痛，他却仰面往后倒了下去。

胸口突然有剧痛爆发，他伸手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却越擦越多，整只手眨眼就遍布血痕。

宗主和商远也被这一掌的余威扫到，被撞飞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原来这就是无上者的实力。秦逍笑了声，想挣扎爬起。

“上一届万象赛，天门大弟子以一咒一阵闯进决赛，在决赛场上几乎每招每式皆是自创，无人能敌，真威风啊。”姜令初的声音里带着讥讽，右手指着秦逍，“现在呢，怎么连站都站不起来？”

一道毒咒从指尖飞出。

万象赛五年一届，除无上者之外的修行者都可以参加。五年前，姜令初双全八重，是唯一未满境的命缘。

秦逍想起当时决赛场上的姜令初也如他现在这般倒在地上，满眼憎恨地盯着他，就笑：“难为你记恨了这么多年。”

“但，要再比咒阵，你如今也未必能赢。”秦逍艰难抬起手指，眼底已变得平静。

破解之咒在宗主的天障到来之前与毒咒相接，二者同时消散。

姜令初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不见，右手在虚空之中一握，天上的圆月突然光华暴涨，倾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