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无方镜中已见过它许多次。

“歧音姑娘，不可！”无咎当即慌了神，这是无解的咒术啊！

“怎么不可以？”歧音似在回答无咎，目光却始终落在祝寒宜身上，越发冷漠无情，“长云承受八条咒术都有命可活，你家尊上受区区一条咒术折磨，就不行了？”

祝寒宜眼底平和，不气不恼，那双干净明亮的目光却已经黯淡了下去。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歧音，看得她从漠然倨傲陡然变得心虚无措。

歧音的手指微微弯曲了一瞬，她第一次见到失去神采的祝寒宜，突然觉得自己犯了大错，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善后。

“我原本没打算要伤害你，是你逼我这样的。”歧音下意识解释了一句。

“歧音，其他事情我都可以依你，唯独此事没得商量。威胁也好，出气也好，你只管动手。”祝寒宜音色低缓，说不出的疲惫。

歧音任由咒文光芒渐褪，问：“为什么？破解虚牢与长云有什么关系？”

祝寒宜闭眼不答。

“歧音姑娘，要想彻底破开虚牢……”

“闭嘴。”祝寒宜冷斥一声，让无咎立刻住口。

祝寒宜多疑，破解虚牢事关重大，办法只有少数人知道，在歧音明显与他不是同路人的情况下，他不会向她透露一个字。

两道融景的阴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脚下，慕艾挥出灵刃斩碎杀阵，千雁同时朝歧音点出咒术。

“对不起。”祝寒宜抱着歧音走回琼英殿。

无咎几人面面相觑，互相使眼色，最终推出千雁向前一步，说：“尊上，歧音姑娘现在被暂时控制，不如趁此机会让她恢复记忆。”

祝寒宜替歧音盖好被子，坐在一旁看了她许久，最后沮丧又疑惑地回头对三人说：“可是她不想恢复记忆，她根本不在乎。”

千雁想为他分忧，犹豫了一下，说：“歧音姑娘既然能走进虚牢之中，想必是体内的封印已经解开了，不如将她人的那一面抹杀，从此也就没有天门歧音的记忆了。”

慕艾在祝寒宜骤然变得阴沉的目光看过来时，赶紧捂住了千雁的嘴：“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千雁无辜道：“我本来也就不是人，你也不是。”

“都出去。”祝寒宜说。

祝寒宜留在琼英殿中把她看着，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歧音，我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你不该这样对我。”

“如果你只是一个容貌与她相同的陌生人，我不会纠缠你，可是你无论性格脾气还是行事作风，都和她一模一样，你分明就是她。不是替身，不是自欺欺人，你就是她。”

“我以为你至少应该好奇你曾经是谁，但你根本不在意，你只在意越长云。你不舍天门的十七年情义，所以我们几十年的生死与共就该被轻放？那我算什么一文不值的东西？我竟然也会觉得自己可笑。”

咒术的作用随着时间流逝变弱，他的自言自语在歧音的耳边越发清晰。

“我没得选择。”祝寒宜抬手覆盖在她的额头，沉梦的咒文交织缠绕出一片虚幻的光雾，一点点散入她的大脑，他最后说：“虚牢破解之日，我再将你唤醒。放他回天门的话，也还作数。”

歧音闭上双眼，无法反抗地陷入沉睡。

她在一片漆黑中望见了远处的璀璨星辰。

古老神秘的蓝紫色星河茫茫无际，横亘于广阔辽远的天幕之上，她被吸引，情不自禁地往那个方向走去。

“歧音。”

问九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歧音警觉转身，见到了一个与记忆之中不太一样的问九时。

他不是一身风霜的侠客，俊朗如画的琴师，随意自然的书生，他站在那里被圣洁朦胧的星光环绕，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笃静超脱，就好像是从苍茫尽头走出来的引路者。

“这又是你的什么身份？”歧音下意识问了一句。

“天道的执行者。”问九时淡淡回答，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却让人无端觉得神秘。

歧音笑了一声，像是不信，又像是讽刺：“天道为万物制定规则，万物自诞生起就在此束缚下步向生死枯荣，无人能更改规则，偏离轨迹，哪里还需要什么执行者。”

“天道的约束的确无人可以反抗，可是每个人一生都与他人关联纠葛，牵扯出无数因果循环，于是有些人的存在在规则面前，就变成了错误。”问九时解释说。

“比如谁是错误？”歧音随口问他，一条条光芒虚幻朦胧的光带如薄纱在她四周飘飞起落，她伸手抓住光带中的碎屑，那些晶亮如霜盐的碎屑瞬间失去光泽，从指缝间洒落随风。

问九时没有回答她，只是凝视着这些飘渺虚幻的光影：“好看吗？每一粒碎屑都是一个死去的邪灵。”

歧音蹙眉：“邪灵不会死的。”

“那是谎话。”问九时说，“死了就是从此消失得干干净净的意思，什么百年之后重生，有谁见过？都是把邪灵归为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