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寒宜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用可怜他的目光看着他,继续说:“知幽是你的同胞至亲送你们的见面礼,若非他配合,我怎会冒着风险挟持他?就在你们到圣宁寺的那天,我还劝他断你命缘,留你一命,可是他觉着你不死,就寝食难安。”
闻若虚不信,心上却似有千斤重石压下,一时间透不过气。
他攥紧拳头,指甲狠狠地扎着手心,提高音量反驳道:“玩弄人心,挑拨离间,这是邪灵最惯用的伎俩。”
祝寒宜慢条斯理道:“凭你的心咏力量,要探知一个普通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很难么?”
闻若虚从来不在信任之人身上试验真情或假意。
他从不怀疑真心。
支撑着他要和祝寒宜争辩的底气瞬间垮塌。
问九时和姜令初因为得知了闻若虚是赵家人这一秘密而惊讶,更没有料到利用知幽将他们一网打尽竟然是天子与祝寒宜的合谋。
姜令初当即就怒斥一声:“与虎谋皮,真是愚蠢得无可救药。”
祝寒宜微抬下巴,一脸不悦。
“我看镜火也不必取了,等你那假仁假义的兄弟一死,你去做这个天子比较合适。”问九时难得沉下脸。
闻若虚闭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白色的火焰悄然燃烧在掌心。
圣宁寺中有血雾弥漫,佛门净地几个字也没能让这一战延缓片刻。
集明塔被修行者包围得水泄不通,扶曦过半数弟子都赶了过来,其余的是各宗门闻讯派来的弟子。
红色的血从一具具被命缘技能划割得模糊的尸体里流出,顺着青石板间的缝隙蜿蜒。幽蓝色的光点毫无规律地往天南地北飞散,连风也没办法让它们往同一个方向聚集。
气氛压抑沉闷,如几天前那场毫无预兆而来的暴雨。
余雪和千雁率元希大陆上的邪灵守在集明塔外,四面八方的仇视与杀意浓烈如实质。
千雁抬起受伤的左臂,往那条很深的伤口上洒了些药,用布条将它缠了起来,低头咬住布条的一端,右手拿着另一端打结。
他不慌不忙地处理着伤口,没把随时可能再爆发一次的冲突放在眼里。
“谁还要上前一步?试试。”余雪音色娇甜,却让人听出了刀锋出鞘时的冰寒。
集明塔的大门就在她的身后,路过的飞虫微如尘埃,也被她斩碎了翅膀。
六条命缘满境,一人可当千万。
集明塔上,知幽阵的光芒虽然曾黯淡了许久,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熄灭过。
无咎记得祝寒宜的话,知幽阵光消失的那一刹那,其中的生灵或死物全都只剩灰飞烟灭一个结局。
而后阵光突然大亮,无咎猜测到有人将要破阵出来。
无咎与周青山相对而立,脚下是知幽的边缘。他们都在默契地等待着,出来的如果是对手,他们手中一击必杀的技能会立刻落在那人身上。
慕艾已将赵丰从石柱上救了下来,不轻不重踹了他一脚,恐惧与绝望让他双腿发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一个最低阶的困阵让他不能离开原地半步。
他第一时间意识到的不是这份屈辱,而是身体里的镜火越发滚烫。
这具血肉之躯终于再也感受不到一点点曾让他害怕的寒冷了,下一刻就像要被烫出一个洞。
赵丰说不出一句求救,喉咙里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会死在拼命呼吸的时候。
周青山听见了赵丰的声音,却并未投去半分目光,只说:“陛下有帝王之气保护,你威胁不了任何人。”
慕艾笑着说:“不见血落泪,这可算不得威胁,我只是在替我家尊上守着他要的东西。”
赵丰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挣扎着仰头去看慕艾。
祝寒宜不要赵家的江山与什么帝王之气,也不要他的命,他到底想要什么?
知幽阵光猛然闪烁,厉风似从空气中一道无形的裂缝中灌来,把在场毫无防备的所有人掀倒在地。
几个人影显露在阵中。
耀目的白光骤然熄灭,无数根灵丝被那阵风吹得七零八落,知幽被彻底击碎。
歧音垂下右手,松开拳头。
进了知幽的人全都回来了,目光默契地在赵丰身上停留了片刻,奇怪又冰冷。
只有祝寒宜缓缓闭眼,身体微微往前倾了倾。
无咎本能地觉得不对劲,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向祝寒宜,接着眼睁睁看着他在原地倒了下去。
“尊上!”
慕艾正欲救人,却见闻若虚朝着赵丰走了过去。
“你真要救他呀?”慕艾好笑道。她知道一些秘密。
闻若虚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先救了再说。”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兄弟情深,再考虑要不要把他还给你。”慕艾抬起手指在空中一点,平静的气流忽然荡出圈圈涟漪,仿佛凭空出现的一面水墙,将闻若虚与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