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寒宜记不清曾经有多少次和歧音躲进过这样一间破旧的屋子。

窗外的月色混入雨水落进泥泞，但是他怀里的月亮永不坠落。

歧音是陪着他走夜路的月亮。

“等到了清武安定下来，我们要买靠近东边的屋子，离故乡近一点。院里还是要种海棠，热闹好看。”歧音那时眼里有憧憬。

祝寒宜的手指沾着冰凉的药膏，很轻很轻地涂在她后背的伤口上，但也无可避免要触碰到鲜红的血肉。歧音却早已习惯，不会喊疼。

“好。”祝寒宜说。

他其实不喜欢海棠了，有时候梦见开满庭院的海棠，觉得它们的颜色太过浓烈刺眼，好像把祝府烧成灰烬的那一把火。

但是歧音喜欢，他不用考虑也会答应。

他心想自己也不会被一场梦纠缠太久。

“无论是刺绣制香烹饪，我都可以赚钱，我要给你做新衣服，我会给你买很多好吃的。你瘦了这么多，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补回来。”歧音继续心平气和地和祝寒宜说话，等他把她的衣服穿好，遮住涂了药膏的伤口，再贴向他的胸膛把他抱住。

祝寒宜抿着唇，语气也像她一样坚定：“你不用过得这么累，我会把比以前好一万倍的生活还给你。”

“你怎么又要哭了？”歧音借着掌心治愈之力的光芒，看见了祝寒宜怔怔的目光里有湿润的月色。

她愣了好半晌，才把治愈之力打向他，大笑道：“要不是知道问九时今年没有新的千面，还以为你是个抢了千面的冒牌货。”

“我真想现在就让你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祝寒宜突然恶狠狠地对她说。

歧音神色一凛。

“外面有灵力爆发。”歧音肃容看向屋外，“好重的杀气……找死。”

巨大的鸟兽黑影一路横冲直撞飞掠过来，残缺的双翅滴着血，将茅屋的屋顶掀翻，尖利愤怒的叫声震得耳膜欲裂，它一见了地上活着的人，泄愤一般张嘴俯冲而来。

“诛邪。”

杀诀准确穿透鸟兽的头颅，凄厉的叫声似有扰乱心智的作用，入眼的景象猛然摇晃。在它从空中坠落之时，残破的翅膀狠狠砸向歧音，作为死前的全力反击。

歧音五指张开，角落中有一根蛛丝漂浮向空中，无数蛛丝虚影凭空出现，巨大的蛛网转眼成型，似连接至四方无边的夜色，映照出一片冰冷的白光。

鸟兽庞大的身躯砸落在闪烁着寒光的蛛网上，被一根根细韧的丝线和穿梭其间的灵刃切割成了无数碎屑，又被轻飘飘的夜风带走所有痕迹。

一枝火红的藤蔓从空中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歧音挑眉，与祝寒宜对视一眼，附身去捡。

“不许捡！”

一道剑气斩落在她面前，差一寸落在她的手指上。

歧音抬头。

面前一男一女踩着长剑飞来，蓝白衣衫之下是缥缈出尘的气质。

歧音第一次见到有人御剑飞行，觉得有意思。

女子收剑在侧，气冲冲地朝她大喊，带着明显的埋怨：“谁让你斩杀乌羽的？我与它缠斗了三天，好不容易将它耗尽体力，你倒好，半路冒出来捡了个大便宜。”

虚世塔第一百二十层激发的乌羽，斩杀之后一定会掉落好东西，苏棠原本势在必得。

“就这样一只畜牲，一招即可灭杀，还需要三天？你的剑是豆腐做的？”歧音冷笑，也不对她客气。

“狂妄！”苏棠甩开身旁男子欲劝阻的手，手中长剑刺来，纷乱剑气迸发出夺目金光。

祝寒宜看了一眼她的剑意，便不再担心。

歧音的灵丝已经在苏棠脚下结为困阵，剑招与杀气都被湮灭在阵中。

苏棠看着月下冷光灿灿的灵丝，不敢妄动一步，惊叫出声：“竟然凝灵力结丝构建阵法，斩不断，破不开，你这是什么妖阵？”

“你们这儿的阵法无需灵丝？”歧音也和她一样觉得奇怪。

“姑娘不是这里的人？”常仪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杀意退去，便抱拳道：“暗雪弟子常仪，苏棠，若有得罪之处，请姑娘见谅。”

暗雪好歹是四大仙门之一，不管眼前这个姑娘来自四方何处，听到暗雪的名号，总要权衡几分，这一场架应该是打不下去了。常仪心想。

歧音的确撤去了阵法，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们一圈，接着蹲下身，继续给祝寒宜疗伤。

她说：“暗雪？那就有劳两位说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御剑而飞。”

常仪与苏棠对视一眼，看见了彼此的震惊。

常仪斟酌了一下，尽量说得简洁：“这里是暗雪之外不远的一个村子，大陆上有大小仙门无数，盛山，暗雪，韶阳，垂星四家传承最久。我们都是修士，人若是能觉醒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根之一，就能利用天地灵气修炼，提升灵根的力量与对应技能的威力。御剑飞行只是剑修掌控灵力的入门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