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兄怎么会来？”

赵丰闭了闭眼，恢复往日的矜贵从容。

“天子原本觉得，四位无上者在此，我就不敢随意行走于圣宁寺？”祝寒宜好笑地看着他，追问道：“天子既然已察觉到端倪，想要取出镜火，不如直接问我应该怎么做，何必去问根本不可能知道的无上者？”

他怎么知道自己与无上者所说的话？赵丰心头发寒。

他总觉得祝寒宜的表情有些微妙，那一瞬间他浑身汗毛竖起。

“朕只是担心他们如果恰巧和你撞上，会给你添些不必要的麻烦。”赵丰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镜火一事，是你有所欺瞒在先，对朕藏了杀心，朕岂敢再对你全然信任，毫无防备？不过，你如果能将镜火取走，之前的误会嫌隙，也就一笔勾销。”

“天子说笑了，我怎敢杀了你，让自己赔上一身修为，然后死无葬身之地？”祝寒宜面不改色，语调依旧平和冷静，未改变半分，“天子既然惧怕镜火，那我取走就是。”

赵丰不相信祝寒宜对他没有了杀心，更不信他这样的人敢舍弃自己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仰仗的东西。他主动提出取走镜火，是在反复权衡了利弊之后的妥协。

祝寒宜算了算时间，继续说：“祈福仪式之后，我就为天子取出镜火，如何？”

一缕晨曦洒落在祝寒宜的眼里，将他一双瞳孔映照出浅金色，神秘而高贵，却与他留给赵丰的印象格格不入。

不知道为什么，赵丰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毛骨悚然：“祈福仪式之后……？”

“两日也等不及？”祝寒宜眉梢微挑，略一思忖之后含笑道：“罢了，那就现在吧，我也不喜欢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闻若虚打开包袱，取出几卷古籍，坐在院子里仔细翻看。

现世关于镜火的记载很少，且大多无用，闻若虚揉了揉额头，努力将蛛丝马迹串联在一起，窥见一些有用的联系。

问九时端了馒头甜粥放在石桌上，在他对面坐下，开始喋喋不休地分享他的奇遇。

“大前年我在塞外，有一天闲来无事就去寻找当地人说的一种荆棘花，一直走到了大漠深处。荆棘花没有看见个影子，反倒是差点被渴死，幸好最后找到了一泓泉水。那泉水甘甜清冽，若是用来酿酒，一定能卖出盛名。哎可是次月我有意循着原路去找，那泉水却像长腿跑了，再也没瞧见。你说怪不怪？”

闻若虚脑海里刚有的一点思绪被问九时期待他表示认同的目光打断，哽了一下，说：“兴许是被风沙埋了。”

“我猜也是，既然是奇遇，谁都无缘再见到第二次。”

问九时苦恼地叹了一声，继续说：“就好比去年我的商队在去西边的时候遇到了打劫的马贼，我将他们反杀，逼迫为首那人交出他们所掠夺的全部财富，其中便有一张藏宝图。我按照那张藏宝图的指示找到了一处玉矿，装走了满满两车玉矿石。后来再想去那里挖矿石赚大钱，却只在原地见到了被野草覆盖的坟区，想来还挺惊悚。”

闻若虚脑子里乱哄哄的，耐着性子说：“这些经历的确新奇有趣，令人匪夷所思。我如果不是忙着研究镜火，一定还想听你多聊几句。”

“知己啊，那你就继续听着呗，我又没打算走。”问九时乐得一笑。

闻若虚扶额，把书卷一合放在桌上。

“但你如果再说下去，等到天子被镜火烧死，我也想不出办法。”闻若虚抱歉地看了他一眼，“要不然你先去找姜令初聊聊？她一个人闷着也无聊。”

“不去。”问九时嫌弃摆手，“她肯定听了一句就会骂我’连幻境都分不清的蠢货’。”

“谁分不清幻境？”姜令初恰好经过门前，嘲笑了一声。

闻若虚摆摆手，耐心建议道：“那你就去找歧音，小姑娘都喜欢听这些奇闻怪谈。”

“她都已经听过一遍了。”问九时暗自嘟囔一句，语气失落。

闻若虚想到他们几人昨天傍晚才在圣宁寺汇合，之后也就各回各的屋子休息了，并没有单独见面的时间，便对问九时的话有些好奇。

“你曾和歧音见过面？”

问九时想了想，面不改色：“做梦梦见的算不算？”

闻若虚皱眉：“分不清虚实的蠢货。”

问九时：“？”

气得起身就走。

一名侍卫神色慌张冲进院子：“陛下被祝寒宜抓去了集明塔，请三位无上者出手相救！”

集明塔最高一层是一方开阔的空间，四周没有墙壁，仅八根柱子连接着穹顶。

赵丰被束缚咒定在一根柱子上，背对着高塔。冰冷的石柱紧贴着脊梁骨，面前与脚下是冷白的天空。

冷汗不住地往外涌出，被打湿的里衣黏住皮肤，一片湿冷似渗透进了脏腑，心中一阵发寒。

祝寒宜站在他身边耐心等待着，目光在匆匆赶往集明塔的人身上扫了一眼，又重新投向天际。

乌云在四面八方翻滚聚集，天空逐渐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