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娘正和小孙子吃着白菜包子，拿着包子就跟出来看热闹，见状也为钱婆子说话:“她婶子，你家那铁盆谁稀罕偷啊，都是庄户人，借用一下算什么偷？”

“再说了，人家不也还给你了吗？”孙大娘出来说和。

刘小红上了一天班，心里烦躁的很，借题发挥起来:“我的盆再差也是我的，他们凭什么拿！”

钱婆子也赶紧打了一桶井水洗干净脸盆，道歉道:“大嫂，我刚才一时没想起来，就用了你的盆，真对不起，我洗干净了还你。”

钱婆子年过四十，微胖的身躯和有力的手臂一看就是庄户人家，脸上是不好意思的笑。

刘小红嫌弃地看了一眼，一把夺过脸盆。

她早就替娘家弟弟看好了这间房子，本来打算过年后趁着没人住压价租下来，没想到被老李家抢了先。

乡下人，没事来什么城市！

刘小红冷哼一声，提起一桶水从上浇了一遍脸盆，当着钱婆子的面又洗了一遍。

钱婆子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转眼刘小红已经倒了满满一盆水，端着往自家走去。

谢大妈见状也上来说和:“好了好了，盆也还了，都散了吧。”

看热闹的人家有的讪笑，有的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钱婆子，各自回家。

“钱妹子，你别放在心上，小红就是脾气急了一点，不是坏人。”谢大妈是老好人，谁的坏话都不说，两边哄。

钱婆子知道是自己做错，也没有多说，点点头寒暄两句便回了屋子。

福珠跟在钱婆子后面，看见她悄悄抹了一把眼泪，眼眶红红的。

彼时屋里的刘小红正端着一脸盆水准备做饭，不知怎么的脚下一滑，水盆飞到空中，对着脑袋直直浇了下来。

一盆水浇了满头，整个透心凉。

“啊！”刘小红气的跺脚，身上只打冷颤。

冬天的井水凉的很，水从衣领浇进来，衣服从里到外全湿了。

“该死的李家，都怪他们，不然衣服也不会湿！臭乡下人学人家进城，呸！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刘小红越骂越厉害，连自家孩子进门都没注意到。

刚从外头回来的朱明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肥头大耳的他比同龄孩子壮了一倍还多，一掀开门帘就挡住了半边。

“娘，我饿了，晚上吃什么？”朱明大口嚼着糖葫芦，嘴里不停问着。

冷风吹的刘小红又打了一个寒颤，她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对着儿子又骂了起来:“吃吃吃，就知道吃！作业写完了吗？看你爸回来怎么揍你！”

朱明知道她今天心情不好，也没敢顶嘴，一边吃糖葫芦，一边慢悠悠掏出作业写着。

李家屋里的灯光亮起来，刘小红恶狠狠瞪着门口，在心里暗暗发誓。

老李家，走着瞧，迟早让你们滚出大院！

……

傍晚，一身疲惫的肖舒兰带着铝饭盒回到大院，饭盒里的饺子还冒着热气儿，刚从食堂的大铁锅里捞上来。

路过隔壁屋子时，她停住看了一会儿，心里嘀咕:这么快就有人住了？

肖远献的病反反复复，每到傍晚和清晨就开始发低烧，他吃了退烧药躺在床上，听见动静起身要看。

“又不舒服了？来，今晚我们吃饺子。”肖舒兰伸手试了一下肖远献额头，微微发烫的温度她已经习惯了，转身打开了饭盒。

学校食堂为了体谅教职工，特意做了饺子，肖舒兰在学校就吃过了。

“楼下那家什么时候搬来的？也不知道住的什么人。”肖舒兰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夹出半份饺子，和肖远献说着。

肖远献的手一顿，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出一片阴影，没吭声。

“我去给他们送点饺子，大过年搬家，肯定没准备什么吃的。”肖舒兰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朝外面走去。

饺子是猪肉白菜的，食堂的饭菜说不上好吃，有点荤腥已经十分难得。

“姑姑。”肖远献放下筷子，轻唤了一声。

肖舒兰疑惑看着他。

“我，我也想去。”他开口，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微红的眼眶噙着泪水，他抬头看着肖舒兰，声音又弱了几分:“我能出去吗？”

因为肺病会传染，肖远献不能去学校，也不敢和大院儿的孩子们一起玩，每天都待在房间里。

已经待了一个多月。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要求出去。

肖舒兰修长的眉舒展开来，转身牵起肖远献的手，柔声道:“你当然能去，放心吧，邹医生说了，你的病已经过了窗口期，不会传染给别人。”

“真的吗？”肖远献的小手握紧了姑姑的手掌，脸颊的绯红更深了。

肖舒兰点了点头。

肖远献仰头笑开了，笑容纯粹的像冬天的阳光，眼底的阴霾也随之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