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村里家家户户不管老小全都出动，人挤人站在谷场上等着抓阄，过年都没这么齐整过。

老李头一家人来的稍晚几分钟，就被挤到北边的田埂上。

老李头把福珠抗在肩膀上，小福珠笑呵呵抓着老李头的耳朵，咯咯地笑。

不远处的李大牛一家瞧见福珠，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李大牛的大女儿李晴晴，低头攥着拳头，眼神阴郁看着笑靥如花的福珠。

都是女娃娃，她凭什么被宠爱，而她只能……

“你三弟真是昏了头，捡了个丫头片子当宝，一家人都猪油蒙了心。”朱长英嫌弃看了一眼福珠，一伸手把怀里的李家宝高高举过头顶，声音又高了几度，“我们家宝又长大了，再过几个月就能下地跑喽！”

李家宝已经快一岁了，别家孩子一岁都会说会笑，可他不仅不会说话，连站也站不起来，平日里朱长英走到哪都抱着。

方头方脑的李家宝双眼呆滞看着前头花花绿绿的树叶子，咧开嘴流了一脸的口水。

哗啦啦……

一股热流从头顶缓缓流下，把朱长英从头浇到肩膀。

“哎哟，怎么了这是？”朱长英抹了两把水，用鼻子一闻，竟然带着淡淡的尿骚味。

她的声音引来其他人的目光，有人窃窃私语，在后头偷笑。

朱长英全然不在乎，将李家宝放下来，随手擦了擦脸上的尿，嘴里嘀咕着:“这可是童子尿，不脏，不脏，家宝想尿就尿！”

李家宝听不懂奶奶的话，呆呆的像个布娃娃坐在地上，什么反应也没有。

“各位乡亲父老，久等了。”赵保国拎着两麻袋木球走上高台，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是抽签用的木球，是昨天张木匠连夜做的，大小一模一样，是一棵木头做的。”

说着赵保国把木球全倒在空纸箱子里，拿出一根红笔在木球上划着:“我现在当着大家面划记号，也请大家做个见证。一、二、三……”

赵保国利落数出五十颗木球，挨个划上红色的记号，放在另一个箱子里，随即把其他小球全倒进箱子，混合均匀。

一切都在众人目光下弯成，这样才能心服口服。

“现在叫到名字的挨个上来抽，一人一个木球，现在开始。”

“第一个，张三丰！”

赵保国旁边像模像样地坐了两个账房先生，一个负责看着箱子，一个负责登记，都是村里的老先生。

被叫到的人挨个上去，谷场上静的只能听见上台的脚步声，还有垂头丧气失落的声音。

“吴二狗！”

“诶，我抽到了，是红的！哈哈哈哈。”

台上有人欢喜有人愁，没一会儿就抽出了是个红球，没了是个名额。

抽签的顺序是按照各家报名的顺序来的，老李头去的晚，排在第八十个。

李大牛去的更晚一些，是第九十个。

一会儿功夫就抽了三十个人，也出了十五个红球。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木箱子，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下一个，苏海亮！”赵保国的声音响起，人群里缓缓出来一个人，朝高台走去。

朱长英抱着孩子眼珠子直转悠，一会儿功夫就抽了二十个红球，都去了一半了！要是再拖下去大米饭都吃不上了！

她将孩子塞进大儿媳妇王招娣怀里，推搡着人们就朝北边挤过去。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老李头跟前。

她脸色比昨天好看了些，笑着来问道:“老三，你家是多少号？”

李金龙心眼子直，二话不说就告诉了她:“八十号，我爸昨天去报名的时候看了。”

八十和九十虽说差不多，但细数起来还是差了十个名额呢！

朱长英笑的更欢实了，拉着老李头的胳膊道:“老三，你把号码跟你大哥换一下，家里炉子上煮了东西，我们可等不了那么久，差的也不多，你大哥是九十号。”

她这点小算盘村子外头都能听清，李银马冷笑一声，反问道:“家里那么多人回去一个又不碍事，既然八十号和九十号差不多，怎么就不能多等一会儿？”

吃了小福珠给的草药，李银马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说话嘴皮子也厉害的很。

朱长英没想到老李头家里的一个个都转了性子，她压着心里的怒火呵斥:“跟你爹说话，小孩子少插嘴！老三，就这么说定了！”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我不换。”老李头也是铁了心，不管朱长英怎么说，他都决定不会再退让一步。

朱长英脸色一下变了，声音也更尖锐:“你，你怎么变得这么不通人情！八成中邪了！”

旁边的人正全神贯注听着台上的动静，瞧见朱长英要骂，便先一步开口道:“朱婆子你小点声儿，都听不见台上的动静了。”

“就是就是，有事回家说去，别在这聒噪。”

众口难说，朱长英也咽下这口气，回了老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