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家一家六口回到村子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去了六个人，五个人手上都带了东西，老李头扛着一袋糙米，三个小子手里拎着油纸包的熟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钱婆子一只手抱着小褔珠，一只手拎着老大一块猪肉，红彤彤的，看上去至少有三斤。

正是吃晌午饭的时候，村口蹲着十几口人，大口吸溜着苞谷碴粥，嘴最碎的张寡妇瞪大了眼睛，夸张长大嘴巴道：“老李头，你家发横财了？买这么大一块肉！”

“哎哟，还有米花糖和盐花生，钱婆子你捡到钱了？”

“这花棉袄怎么也得两块钱吧？说买就买了？真豪气。”

旁边人跟着咋舌，上上下下把李家一行人打量了好几遍。

老李头不吱声，钱婆子却是个直肠子，怼了回去：“快过年了，总要给孩子们买点东西。”

“敢情就他们家过年，我们不过年呢。”张寡妇狠狠剜了一眼钱婆子手里的猪肉，像是要从上面刮下一层油腥似的。

张寡妇男人死的早，她一个人拉扯五个孩子，一年到头一点油腥都看不见。

老李头看了钱婆子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一行人匆匆回了家。

“给捡来的丫头片子买新棉袄，我看老李家都疯了！”张寡妇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咒骂道。

看热闹的众人也纷纷点头：“我看就是疯了，一次买三斤肉，不过了？”

一群长舌妇叨念好一会儿，没多少功夫老李家疯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村子。

也传进了朱长英耳朵里。

……

回到家中，老三李光柱欢天喜地的拿出糖人，急吼吼的要出门玩。

今天钱婆子破天荒的给他买了一个孙悟空，他一路上一口没舍得吃，就等着和村里孩子炫耀。

钱婆子裹着围裙在灶房里准备晚饭，小褔珠坐在院子里，小口小口舔着糖人，家里四个孩子一人一个，她的是猪八戒的。

倒不是因为她喜欢猪八戒，只是因为猪八戒比较胖，糖人也大。

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身上是崭新的红花棉袄，福宝像极了年画上的娃娃，精致可爱。

朱长英远远就瞧见了院子里的小娃娃，她只当是别家孩子，悄没声儿地钻到灶房后的窗户下。

窗户往外冒着热气，混着一丝淡淡的油腥味儿，朱长英浑身一激灵。

是肉味！

好啊，竟然真的瞒着她买肉吃！

她气呼呼从院子后钻进来，迈步直直朝灶房走去：“钱翠兰！好啊，你竟然背着我炖肉吃！他们说了我还不信，这下被我逮到了吧！”

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朱长英三两步走到灶台边破口大骂起来。

钱婆子被柴火熏了眼，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自家婆婆就到了跟前。

“娘，你怎么来了？”三年前分家后朱长英就很少来这里，闹灾之后就更少了。钱婆子忍不住多看了婆婆几眼。

几个月不见，婆婆精神更好了。

朱长英一头乌黑油亮的短头发，为了省钱，村里人头发都是自己铰的，边缘整整齐齐，形状像个倒扣的锅盖，乍一看像个女学生。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败家的东西，肉是那么吃的？”朱长英看见房梁上的猪肉，心疼的脸皱成一团，“吃肉不就是吃个肉味？一次买一小块就得了，谁像你似的买这么大一块，败家玩意儿！”

说着她上手扯房梁上的猪肉，准备带走。

“娘，这是过年吃的，你不能拿走。”钱婆子丢下锅铲上前来拦，声音也带了哭腔，“孩子们一年到头没沾过荤腥，都巴望这块肉，娘，你不能拿……”

在外钱翠兰是直来直往的直肠子，可在婆婆面前，她说起话来一丝底气也没有。

朱长英不是第一次来拿东西。

前些年地里收成好的时候，她就时常来老李家打秋风，每次不是拿点麦子就是带点红薯，老李家穷成现在的模样也有她的功劳。

“谁家不过年？就想着你们自己，家宝不用吃？你大哥大嫂不用吃？”说着朱长英摘下梁上的猪肉，转身就往外走，“以后多想想你大哥家，别自己吃独食！”

钱婆子慌了，伸手就去枪肉，一不留神被朱长英推倒在地。

干瘦的手背在地上擦破一块皮，冒出豆大的血珠。

“呜呜呜呜呜呜！”小褔珠三两步跑到钱婆子面前，瘦小的身躯挺得笔直，死死护着钱婆子。

不准欺负妈妈！

褔珠瞪大了眼睛，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

朱长英吓了一跳，倒三角的眼珠子在小褔珠身上打量一圈，冷哼一声：“一个叫花子你捡回家当宝，家宝可是你亲侄子，吃你一块肉怎么了？！”

说着她对着福宝狠狠踢过去：“死丫头，别挡路！”

“娘！”钱婆子冲上来要护着褔珠，可离得太远，怎么也够不着。

朱长英常年干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