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话她停顿了好几次，中途咳得一众皆是担心不已，可没有人敢打断她。

李寻艺捂着肿起的脸，低下头任由散乱的发遮住她的脸，她咬牙切齿道：“记住了！”

李泽安看着跪倒的两个妹妹，以及捂着胸口的母亲，心中五味杂陈。

还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结束这场闹剧，就听到“咚”的一声，李寻南倒地昏迷过去。

她用力打李寻艺之时，身上的伤口也随着牵动裂开，将在马车上换好的衣裳浸染出朵朵红梅。

与倒在地上只是捂着脸的李寻艺相比，这个施以暴力的人伤得还要重些。

“将夫人和小姐各扶回房间！”李泽安冷声道。

丫鬟们连忙各自扶起服侍的主子，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大公子厉声道：“今日的事如果传了出去，在场所有人一律杖毙！”

原本掐着看热闹念头的丫鬟们，此时后背上都出了一层冷汗。

喧嚣的落梅苑一瞬间安静下来。

李寻艺缓缓拢了拢散乱的头发，站起身道：“堂兄还有什么吩咐吗？”

李泽安认知中的李寻艺，总是浅笑盈盈，温婉柔顺的，见到街上乞丐会散铜板，见受伤的鸟雀会包扎，受了委屈即使不说，家中人也会为她主持公道。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狼狈的李寻艺，刚才李寻南打她的时候无一人敢拦，这时候她应该委屈， 可是她却没有一丝委屈的意思，只是若无其事之中带着冰冷的疏离感，问自己还有什么吩咐。

李泽安眼神复杂，久久没有开口。

“既然堂兄没有吩咐，容寻艺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间。

李泽安看着她的身影，虽然距离不远，可还是觉得两人之间，不，是李寻艺和国公府之间，所有的亲近感都在李寻南那一巴掌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府医先去看了沈夫人，又去瞧李寻南。

卫国公吩咐人去外面请了大夫给李寻艺瞧伤，自己则叫来李泽安去书房。

在听李泽安讲述之时，他的心情可谓是一波三折，刚开始听说李寻南是从天台寺山脚下的农户家中接回来，心中松了一口气。

而后又听说李寻南身上都是伤——眉头紧皱。

李寻南回来后直接去落梅苑怒打李寻艺——怒而拍桌。

李寻南在落梅苑中吐血昏迷——忧心忡忡。

“外面已经传出对南儿不好的言论了。”

李泽安点头默认，额上有青筋暴起：“父亲，今日南儿所在之地是楚将军告知的，我并没有查到蛛丝马迹。”

卫国公面色凝重，朝上虽有发生口角的同僚，可不至于让对方买凶杀人。李寻南命大得楚慕相救，可又查不到什么，难道是楚慕有心不让查？

“知道了，最近就让南儿在家中养着，就算要出门，也得让人跟着。”

李泽安双手握拳，自家妹妹吐血躺在病榻之上，自己却连害她的凶手都找不到。

要不是楚慕来找他，南儿还不一定能够找到。

在见到南儿的时候，她身上的伤口都已经结好痂，若不是第一日就有人出手援救，伤口不可能收得那么快。

可楚慕是怎么看到南儿的呢？

他思索不出答案，最后带着卫国公备好的礼品前去将军府道谢。

……

李寻南再醒来，没见到小翠贴身伺候，又挣扎着让人去请沈夫人，在她的再三恳求之下，沈夫人才将那日李寻艺所说的话和盘托出。

那日听李寻艺的话后，沈夫人思索了很久，最后只将小厮和小翠二人连夜送到偏远的庄子上监视起来。

可尽管如此，李寻南失踪的消息还是像插了翅膀一般，传遍了皇城。

李寻南得知小翠还活着，长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就又对李寻艺升起浓浓的恨意，看沈夫人的态度，似是对李寻艺已经起了防备。

这次她回府的一顿打，算是与李寻艺彻底撕破了面皮。

名声这一事之中她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人们听到她失踪的消息，就像是苍蝇盯上了新鲜的伤口，不吸足血气，编排好让人听完可惜地摇头的故事，绝对不会停止。

遇到这种事，越是高贵端庄的女子，越逃脱不了被人当成茶饭之后谈资的命运，那些人讨论着编出来悲惨的境遇，偶尔露出可惜的神情，好像这样就能表达自己的善意，又彰显出自己才是一块珍贵的完璧，与李寻南迥然不同。

整个皇城中，真正知道她那日处境的，恐怕只有楚慕一人。

不过，对她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原本几次上门提亲的媒人都不见了，连带着邀请沈夫人的宴席也变少了很多。

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国公府笼罩了一层阴霾，下人们各司其职，相互遇见也不敢大声说话。

李寻南休养着，她身上其他地方的疤痕都不算太深，因此用药之后好得也快，新生的嫩肉时而发出淡淡的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