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慎在司空一职停留多年，近日司徒温先生告老致仕，文帝便任命袁慎接替司徒一职，圣旨未至，袁慎便已经激动地难以抑制，他虽不说什么，可握着汇一的手却止不住地轻颤。

汇一回握住袁慎的手，给予他无声的安慰，而很快文帝的圣旨便送到了，这次的架势比汇一曾经讨要的更盛。

“闻褒有德，赏至材，司空袁慎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甚嘉之。其加封司徒，以河北地益封三千户。”

公公嗓音尖锐的念完便笑眯眯地看着袁慎，袁慎领旨谢恩后公公才道，“恭喜司徒大人。”

袁慎客套了两句，并没有多说，恭维声不绝于耳，他却越过人群看向仍旧站在原地的汇一，汇一弯着眉眼，拉着袁舒看着他。

袁慎忽然觉得这辈子也满足了，他有了妻儿，仕途也走到了他曾经企及的地步，位列三公，他此生再无遗憾。

微风吹过，都仿佛带了温度，洒下的阳光也并不显得刺眼，一切正好，阳光不骄、微风不燥。

“袁慎。”汇一偏头看着袁慎，轻轻念着他的名字，似有眷恋，似有沉沦，这是一个人的一生，她有预感她撑不住多久了，好在她成功了。

袁慎背后的花苞终于绽放开来，或许对袁慎而言，只有了无遗憾时才能全身心爱一个人吧，否则总是有些许隔阂，也因此才让那花久久不能开放。

她呢喃着忘记了上前，袁慎却一步步向她走来，而后拥她入怀，汇一在当归的提醒下摘下花，那花在她手中再次变为花瓣，她偷偷汲取了些许灵魂力量，便将花瓣交给了当归。

袁慎位列三公之后，人便轻松了许多，用的上他处理的事并不算很多，大部分只是审查，他便也有了时间多陪陪汇一和袁舒。

袁舒有十岁了，不得不说袁慎挑人的气运很好，十岁的袁舒学什么都很快，他聪明而知礼，不仅被教育的好，也是很有天赋，小小年纪便可吟诗作对，很多人都夸赞袁舒，说他以后也是会位列三公、延世承宠的。

汇一以为袁慎很快会发现她的异常，因为她真的撑不住了，她如今的身体接近于油尽灯枯了，三十多岁的年纪也算不得老，可已经无法维持她像从前那般欢脱，她这两年都尽量收敛，变得文静端庄，努力维持着从容的样子，可她确实不能继续了。

但她没想到，先她一步倒下的是梁氏，她那位吃斋念佛的君姑，不过也好，袁家上下一忙，能注意她的人就少了，袁慎也不一定能发现她的异常。

可梁氏并不希望家中上下都将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她禀退了众人，只留下一个自小侍奉她的身边人，于是更忙的便是袁慎了，虽然梁氏并不需要他劳累，可他为人子，侍奉床前是应当的。

但无论怎样都是于事无补，人定胜天也只是说命数命途，可命的长短却不是人能决定的，人之将死是谁也无法挽留的，那些妙手回春的故事，显然不会发生在这个全是普通人的小世界。

那是这么多年，汇一第一次见袁慎落泪，梁氏生前待袁慎算不上多亲厚，甚至有些疏离，可袁慎对自己的阿母依旧是有感情的，他自幼便期待着阿母有朝一日对他另眼相待，像别人的阿母对自己孩子那样呵护他，事事为他操劳。

他没等来那一日，只等到梁氏一句，“我与旧事归于尽，来年依旧迎花开。”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询问梁氏的意思，她就那样撒手人寰了，袁慎不知道该感到解脱还是难过，他心里说不出的烦闷，又有些悲凉。

汇一抱着他无言地安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也会很快离开，说的多了反而像是借口，就好像在为自己的离开做铺垫。

“袁慎，我不会哭，会不会很奇怪？”汇一看着袁慎，眼睛里有些许莫名的情绪，却又让人看不透，突然想起蔡夫人去世后，那时袁慎将要去往边疆，临行前他叮嘱汇一照顾好自己，而汇一却说，“袁慎，我不会哭。”

那时袁慎以为汇一的意思是她会照顾好自己，没想到是说真的不会哭，袁慎有些无奈，但情绪好歹缓解了些许，他摸着汇一的脑袋，“没关系的，没事的。”

似在安慰汇一，又好像在安慰自己，轻语声消散于天地，幽幽地送走了梁氏。

如汇一预料的那般，她很快便垮了，和以前生病不一样，不是难受而是无力，那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浑身都不听她调配了，她什么也做不了。

蔡夫人当初也是这样的感觉吧，躺在床上仿佛成了人的累赘，一日日等待着别人的服侍，看着身边人为她忙前忙后，大家因她而难过，她心中的无力感便会油然而生。

如果不是因为盼着汇一的婚事，蔡夫人怕是没有气力等那么久吧。

“当归，我想脱离这个世界，蔡韵的生命已经到头了。”

“好的宿主大大，现在就脱离吗？”当归又询问了一遍，汇一思考了会儿，“等下。”

“我想去外面坐坐。”她看向袁慎，唇边带了笑容，袁慎本不同意，可最终还是没有拗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