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烟做了个好梦。

梦里她回到了最幸福的那段时光，和柳眉一起守着山上的小屋。

没有这么多的烦忧，也没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

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在山上过着平淡却又幸福的生活。

在姜如烟的心中，这般的生活便是最好的了。

柳眉捧着筛子，招呼着姜如烟来帮自己一起收拾稻谷。

“今年的收成真真是不错的，待到晒好后我们再拿去山下集市卖上一些，今年便是不用愁这粮食钱了。”柳眉笑道。

姜如烟捧着晒好的稻谷正往家走着，听到了柳眉的话，笑着答道，“娘亲，就算今年稻谷收成不好，我们也是不用愁心于粮食钱的。你忘记啦？今年秋寒要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柳眉闻言赶忙一拍手，说道，“瞧瞧我这糊涂脑袋，我都是忘记了你已经是成亲的。”

柳眉说着便是将手中的筛子放下，小心地擦了擦手，又是取出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烟烟，你瞧娘亲这样接待江大人可是有不妥帖的地方？可是还需要再换身衣裳的？”柳眉问道。

柳眉的紧张难以遮掩，看起来手足无措，似乎怕急了会被江秋寒嫌弃。

姜如烟忙不迭笑道，“娘亲，不是说了么？秋寒不是那样子的人，他不会嫌弃你的。”

柳眉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眼神低垂，尴尬地笑道，“烟烟，娘亲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出身又卑贱。如今你能够找到这么一个好人家，娘亲不想坏了你的亲事。”

柳眉边说边是捋了一下鬓发，时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叫年轻时名动离悠的美人如今被岁月泯灭成了平平无奇的农妇。

姜如烟曾经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柳眉老了之后的模样，但是没有一次见过这副模样的柳眉。

垂暮的老人，虽说还可以从眉眼间辨认出她年轻时候的美貌，可是岁月斑驳，叫这位美人苍老的姜如烟有些难以认出。

姜如烟鼻头一酸，有些止不住地哽咽。

她恍然察觉自己是在做梦，这梦中的一切，包括站在自己面前的柳眉，都是虚假的。

姜如烟明白，待到这一场梦醒后，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姜如烟要面对的，还是那无尽的黑暗与未知的未来。

她明白，自己从心底是抗拒回到现实的。

不然她也不会为自己编织这一场梦境，好叫自己根本不愿意逃离。

姜如烟揉了揉眼睛，再抬头时，柳眉已经变回了姜如烟幼时记忆里的模样。

她躺在躺椅上，对着姜如烟招了招手。

那是梨花院里她们亲手一起栽下的那棵梨花树，幼时这棵梨花树还生的太瘦小，姜如烟便是会偷偷取来一些其他寝院里不要的吃食喂养梨花树。

幼时姜如烟总是苦苦渴盼着长大，届时她就可以看着自己心爱的梨花树亭亭如盖。

可是真的等到了这个时候的到来，姜如烟方才察觉自己根本不想长大，她想一辈子都当柳眉身边的小女孩，一辈子守着这棵长不大的梨花树与柳眉撒娇。

姜如烟揉了揉眼睛，她张开腿往柳眉身边走去时，自己则是瞬间化身成幼时的自己。

那个还在咿呀学说话的自己，一步一踉跄走的吃力，光是到达柳眉身边便是耗尽了力气。

柳眉宠溺地将姜如烟搂在怀中，唱着儿歌哄她入睡。

待到姜如烟睡的迷迷糊糊时，则是又听着熟悉的儿歌逐渐清醒。

她又回到了眼下的模样，只是自己穿着大红的喜裙，年迈的柳眉亦是换上了一身艳红的衣衫，坐在高堂上，双眸泛着泪光地望着姜如烟。

“烟烟喜欢便是最好的，我的烟烟啊自幼便是最贴心的孩子，她能够遇到心仪的人我这个当娘亲的也是心上欢喜。”柳眉说着说着便是泣不成声。

姜如烟连忙走上前去，一把搀扶住柳眉，两人哭作一团，哪里是有着大喜之日的喜庆氛围。

而那人便是缓缓上前，他轻轻揽住姜如烟的肩膀，那温热的手臂圈住了姜如烟的胳膊，从心底给予了姜如烟力量。

姜如烟曾经想过无数次自己会崩溃的情节，可是她从未想过会有人站在她身后，告诉她，“以后我会一直陪在烟烟身边，无论她去往何处，我都会跟随。”

姜如烟愕然回头，恰好对上了江秋寒的双眸。

那双眸透着坚定，而这些承诺皆是发自内心，绝非是照拂柳眉的体面话。

柳眉含泪拍了拍姜如烟的手背，点了点头说道，“烟烟，你有人照顾我便是放心了。日后娘亲不会再陪在你身边了，你要一个人吃好穿好，好生照顾自己。”

姜如烟拼命摇着头，根本不愿意松开握着柳眉的手。

可面前的柳眉却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她的身子开始化作一团烟雾，一点点飘散。

纵使姜如烟怎么努力想要抓住，却也只能够抓住一抹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