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章这些年牢记祖训，不求大富大贵只图一个安安稳稳。种菜卖菜，加上农闲时节四处打打零工，日子虽然清苦，倒也不愁吃喝。

不过对比那些从南方打工归来，买了电视机的乡亲，自己就成了穷人。看着每晚为了看电视跑到别人看电视的女儿，罗章心里就难受得厉害。打工去，过年时说啥也要买一台十七寸的电视。

离罗家岭还有大约二里地的时候，罗章也骑不了洋车了，便扛着洋车牵着女儿的小手，齐兰抱着儿子，一家说说笑笑的向山里走去。

“娘，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吃饭了没有？”

“哦，丫丫吃了碗凉皮，小兰我们俩没吃。”

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听到这里，轻声责怪道：“十天半月不出去一趟，又舍不得吃啊，真是的。”

说着，上前接过了齐兰怀里的孩子：‘丫丫，凉皮好吃吗？’

“辣，但是好吃。”小女孩一边回答，一边做了一个 辣的满头大汗的表情。

哈哈。

小院里顿时充满了笑声。

齐兰道：“娘，你把小宝放床上吧，您也歇会，我去做饭。”

“就知道你们不舍得在外面吃饭，做好在笼里盖着呢？”罗章挠了挠头，与齐兰相视一笑，赶紧跑去厨房把饭菜端了出来。

三月天气，湘西和暖，再加今天太阳好，便没有端到屋里去，而是放在了院里的石桌上。两个菜，一个是山菇炒腊肉，一个青菜，米饭放的时间长了，一点发硬，但早就饿坏了的罗章端起碗就使劲拔了几大口，一下子噎得直流眼泪。

“二十大几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吃个饭都让人操心。”老太太抱着孙子并没有进屋，而是轻轻拍着，哼着当地的童谣。

齐兰抿嘴笑着，去屋里把开水壶和茶杯拿了出来。

吃过饭后，齐兰刷锅洗碗，后来又回屋给罗章收拾行李。“中午时候庆北过来了，说定下了，明天早上天一亮就走，到镇上搭顺风车赶到衡城坐火车。这次出省干活，你可得加些小心，该花的钱就花，别委屈自己，没有好身体，存下一座金山有啥用！”

“您就放心吧，管吃管住，而且听说那地方也是吃大米的，首先饮食上就没事。”说着，罗章拿起了旁边的烟袋锅。

只见老太太手腕一翻，罗章手里的烟袋锅凌空朝老太太飞去：“抽抽，就知道抽，一个月买烟叶子的钱，能买一只芦花鸡了。更在别我大孙子面前抽，我孙子长大可不学这个。”

正巧出来拿东西的见状齐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娘，还得是您治他。’

“丫丫，今天晚上睡奶奶屋里好不好。”

“嗯，好呀！”丫丫乖巧地走过去，偎依在老太太怀里。

刚才还哈哈大笑的齐兰，此时一下就羞红了脸，低着头跑回了屋里。

罗家岭去年通上了电，这得感谢一位当年在这里战斗过的老首长，想故地重游，特意点到了罗家岭这个地名。之后不到两个月，挖坑栽电线杠子，架线，建变压房，装变压器，奇迹般的速度让罗家岭步入了新时代。

但一度电三毛五，除非有必要，否则谁愿意开灯呢？此时罗章就提出了开灯的无理要求，不过在齐兰揪耳朵神功的威慑下，很快放弃了浪费电的念头。

也许是明天就要分别，也许是窗外有山雀啼鸣的缘故，两个人都很兴奋，颇有当年新婚的架势。

“喂，好了没？”

齐兰用脚跟轻轻点着罗章的腰，呢喃道。

哦，啊，唔！

东方发白的时候，齐兰拖着酸困的身子爬了起来，谁知到了厨房，发现婆婆已经在忙活了。

“娘”

“你咋起来了，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回屋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带齐。”等齐兰回到屋里的时候，发现罗章也醒了，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睛里冒着贼光。

不过这次齐兰没有由着罗章的性子，虽然自己也想，但从湘西到柳城，路上要走好几天呢。

齐兰坐在床边，让罗章枕在自己的腿上，两个人说着闲话。

其实罗章也知道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赶尸一派虽然自古以来就非常重视打熬筋骨，但万事也有个限度，毕竟田里只有累得呼呼直喘气的牛，庄稼地可不会求饶

分别在即的人，忍不住会变成贪嘴的孩子。

如果这次的活好，挣到了钱，齐兰觉得没必要买什么电视机，丫丫明年就五岁了，是该考虑上育红班的事了。齐兰想着在镇上租一间小门脸，卖个菜什么的，顺便让孩子在镇上上学。

“放心吧，你男人有的是力气！”罗章示威似的举起哭丧棒一样坚硬的手臂。

赶尸派曾有非铜皮铁骨不得赶尸上路的说法，有夸张的成分，不过罗章这手臂，能当铁锤子用，只有肯卖力，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的。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东方的云层越来越白，越来越亮，已经能看清不远处的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