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大汽车,站满了人,在钱亦文的带领下,一起开往柞树沟。
钱亦文的车上,载着大爷和刘景升。
本来刘景升见了大爷后,非常拘谨。
拘谨到打过招呼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可没过多一会儿,他发现眼前这个满口庄稼话儿的老头儿和当年不一样了,怎么看也看不出来是当年人人敬畏的领导。
“小刘啊,家里都挺好的呀?”大爷问道。
刘景升小心答道:“钱主席,都挺好的。”
大爷说道:“啥主席不主席的,还联合国秘书长呢……
“早都给人家腾地方了,你就叫我老钱吧。”
刘景升想了想,这个“老钱”他可是叫不出口。
“那我叫‘钱老’吧……”
大爷笑了笑,说道:“随你吧……
“待会儿,去我那菜园子里摘点油豆角,拿回家给你爸尝尝。”
刘景升点头答应,心中暗想,老爹这辈子八成也没敢想,能吃上工会主席老钱亲手种出来的豆角……
林久胜看着从大汽车上下来的几十号人,又回头看了看山坡上的荒地,嘟囔了一句:“这掌柜的还真是个办事儿人,总算是来救兵了……”
虽说地里长草这事儿原则上和他没啥大关系,可他毕竟是场长。
眼瞅着那些精心播种下去的黄芪、桔梗和柴胡苗被草欺没了,心里哪能不着急?
英子对林久胜说道:“林场长,这活儿具体怎么干,你先在地头儿上给大伙儿开个会。”
“好!大伙儿跟我来……”
随着林久胜的一声吆喝,人群乌泱乌泱地涌动到了地头。
见了地里的草,老周高兴了。
就这,我一天拿脚趾头都能给你薅出一百斤来!
林久胜从地里拔起一根黄芪苗来,给大家展示着:“往这儿看!
“这个,是社会主义的苗!”
接着又一指地里说道:“剩下的,全是资本主主义的草。
“除了这社会主义的苗之外,剩下的都要干掉,而且要铲除彻底,一根儿不留!
“可有一样儿,谁要是伤了苗,最后算账的时候可就得扣钱了……”
钱亦文和英子远远站在一边,听着林久胜上纲上线的说着套词,心中好笑。
这小词儿老林可能好多年都没机会说了,如今说起来,还是这么溜儿。
钱亦文转头对英子说道:“媳妇儿,要不你也去吧,让林场长给你也分一垄,看看你这一天能薅出几斤资本主义的草来。”
英子白了他一眼,扭头朝着大爷的菜园儿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咋不去呢?我得去看看大爷种的倭瓜面了没有呢……”
大家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后,钱亦文走进了酒坊。
屋里酒香迷漫,雾气里寻了个遍,没看到老边。
只看到禇再良在那认真地品着酒。
“你师父呢?”钱亦文问道。
禇再良头也不抬,说道:“上菜园子找大姥爷聊天去了。”
钱亦文见禇再良全神贯注的样子,似乎也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便转身要走。
身后,禇再良突然发问:“舅,运成在那边怎么样?适应了吗?”
钱亦文停住了脚步,转回身来。
难得禇再良还能关心除了他的专业之外的事儿。
钱亦文说道:“都挺好的。
“公司还没正常运转,前几天打电话的时候和我说,岛国企业的人带着他熟悉东珠港的环境呢。”
禇再良放下了烧瓶,终于抬起头来。
“彭乐去了吗?”
钱亦文想了想说道:“没有。”
“舅,你们啥时候往回走,我跟着回去一趟,买点东西。”
“得挺晚,到时候我来叫你。”
禇再良听了,又低下头去,继续他的研究了。
仿佛钱亦文这个舅舅根本就没来过一样。
钱亦文一边往大爷的菜园走,一边想着禇再良的话。
禇再良的言语不多,向来都是能凝练就凝练,不肯多浪费一个字。
就如刚才,短短两个问句,就把关于刘运成的近况说到了纵深处。
事业,爱情,全部囊括其中。
又好几天没有那边的消息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小孟的岛国语,学得怎么样了?
刘运成的环境,熟悉的怎么样了?
熟悉环境?还要岛国人陪着?
钱亦文突然想到,能不能是个二五子司机陪着刘运成呢?
<二五子:非成手,意指学艺不精。>
大爷和老边坐在地头儿。
老边盘着腿,裤裆里骑着一个袋子,装着两大掐豆角子。
正一边愉快地和大爷聊着天,一边掐着豆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