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四天,刘霁雪回家的时候,家中十分热闹,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谢云舟当时将她接走,如今将她送回来,自然还要拜会一下府中的长辈。
迟寒捧着早就准备好的礼品,一道登门拜访。
进了门,早收到消息的碧荷正等在门后面,悠闲地磕着瓜子,和别的小丫头说说笑笑,见姑娘回来了,眼睛一亮,放下瓜子,小跑过去:“姑娘回来了。”
刘霁雪将包袱递给她:“府里是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热闹。”
碧荷笑道:“公子回来了,大家都很高兴呢。”
又对着刘霁雪眨眨眼,脆生生地说:“谢公子也来了,里边请。”
碧荷说的公子是刘霁雪的亲哥,刘研。他往日都在外行医,磨练医术,难得回来,却已经是燕柔惨死之后了。
刘霁雪高兴:“我哥他在娘那里吗?嫂嫂也在?”
碧荷点头,刘霁雪直接带着人往梨花院去了。
“娘,哥在你这儿是吗……”
刚进梨花院,刘霁雪就察觉气氛不对。
院子里的花都是精心修剪了搬过来的,可下人们却一个个噤若寒蝉,根本不敢靠近母亲的正房。
“这是发生什么了?”刘霁雪拉住了一个下人问。
被抓住的小婢女一抖,颠三倒四地说不清楚。
刘霁雪索性放开了她,自己进去。
迟寒道:“主子,我们?”
“先不进去了,在外等一等吧。”
迟寒心道:你还真有做人家女婿的自觉。这区区一个刘家,哪里配让自家公子候着。
只是这话不经说,他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
屋子里,一室寂静,这安静就像是重重的乌云压在各人的心头,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刘霁雪姿态柔婉地进门,她屏息静气,打算先弄明白是什么事情闹得这么不开心。
“娘,哥哥,嫂嫂,日安。”刘霁雪十分乖巧。
可她精心的打扮却惹了旁人的眼。
这个旁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亲哥。
刘研冷声道:“燕柔尸骨未寒,刘霁雪你还能一副无事的模样,令人心寒。你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刘霁雪眼睛一点点睁大,仿佛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亲哥哥。
加上前世,她们多年未见,刚才听说哥哥回家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委屈。
啪嗒,她对亲哥的美化滤镜碎了一地。
“哥哥回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责怪我不该见了哥哥高兴,不该打扮娇美吗?”
刘研道:“你与燕柔情同姐妹,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燕柔去世,你毫无悲色,难道我不该责怪你虚情假意?”
刘霁雪只觉得自己心脏一痛:“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安时宜都听不下去了:“研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妹妹。”
嫂嫂常氏面露悲色,背对着刘研,捻着罗帕细细地哭泣,根本不搭理她们。
刘研大声指责:“我说错了什么吗?你看看她,穿满绣的绮罗,妆容艳丽,我回家的时候还不知道上哪里玩去了,对燕柔的丧事可曾有过半分的上心。你们一副薄棺将燕柔送走,怕的不就是她玷辱了刘家的门风。可笑她连慈悲心肠的模样都强装不出来,哪里配得上燕柔以死明志的高风亮节。这么多年的情谊,燕柔待她有多好,谁不是看在眼里,她忘恩负义,还有脸配当我的妹妹?”
刘霁雪冷静地听着,渐渐捋明白了自家哥哥的逻辑。
是为了燕柔打抱不平来了。
刘霁雪不知道自家母亲是怎么将燕柔的死讯告诉刘研的。
东梅宴后,刘霁雪是真的闭门不出,封锁了自家的小院,对燕柔的事情毫不关心,所以她其实并不清楚,安时宜知不知道燕柔设计自己失身的计谋。但想来无论母亲知道几分,刘研是真的一无所知。
若是知道,也不会理直气壮地指责自己。
刘霁雪推断,刘研知道的只有事情的表象:燕柔在东梅宴上被迫失身给宋恒,被人当众捉奸,被迫嫁给宋恒为妾,刺伤宋恒,被送回刘家,饮恨自尽。
真是自己的好哥哥啊。
既不知道燕柔受宋恒逼迫良久,也不知道燕柔有心要自己替死,更不知道就连为保全名节自尽都未必是真的。
如果她不是事情的亲历者,刘霁雪自己想想,都不得不叹惋燕柔命苦,赞她守节。
刘霁雪垂眸:“哥哥是觉得我仰赖燕柔自尽保全了自己的名节,却不肯念着燕柔的好?还是在发泄燕柔不幸遭遇的悲痛?”
她这个问题,问得既轻且柔,从前她无比期待哥哥回家,真回到家之后才发现现实原来没有想象中的美好。
刘研痛心疾首:“刘霁雪你怎么回事,你以前最是和善,为何会对燕柔抱有这么大的恶意?死者为大的道理都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