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会知道蛊虫？”谢云舟直视刘霁雪。

他开诚布公，刘霁雪提笔，露出袖子与玉镯之间的一段欺霜赛雪的皓腕，气质沉静如同常年修禅的佛女。

“我见过。”

刘霁雪并不担忧谢云舟会不会怀疑自己，因为怀疑她是一定的。

任谁调查她的底细，都只能知道她常年呆在家中，研习各类书籍，若是情报水平更好一些，也许还能调查出她师从族中长老，自幼受族老教养。

可有些东西，不是能够被轻易解释的。

刘家不涉及巫蛊，底细清清白白，所以刘霁雪在巫蛊上的见识就变得极为出格。这并非是她能够故弄玄虚或者含混过去的话题。

若是谢云舟这样都不怀疑自己，那么刘霁雪只能说，她很担忧谢族的未来。

谢云舟迟疑，他想过刘霁雪会告诉他是在哪本医书或者奇闻异志，却也私心里知道刘霁雪过于笃定。却不曾想过，会是刘霁雪眼见为实。

他见刘霁雪的笔不曾停歇，上好的宣纸上，一行精巧的卫夫人簪花小楷，工整优雅，不曾有一丝错乱，仿佛就默默告知她人刘霁雪曾经受过精密的教养，有着高深的学识一样。

“我知道你身上的毒也是蛊。”

刘霁雪抛下重磅炸弹。

她垂眸，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一般震颤，在眼下落下一片浅淡的阴影。令人看不清她脸上的歉意和愧疚。

身为医者，发大誓愿要普救含灵之苦，可她分明见谢云舟疾苦，却在此之前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若非此次谢云舟相救，刘霁雪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落到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怖的处境。

他人救我以诚心，而我却不能以同等程度的善意回报。

刘霁雪深受谴责。

如今，又见蛊虫现身娼寮，谢云舟似乎也是有备而来，却未必能够了解蛊虫习性，恐怕会有着了道的危险，刘霁雪私心里觉得这也未必不能成为她与谢云舟坦白的契机。

刘霁雪不敢抬头，所以不知道谢云舟脸上其实毫无表情，可以说是冷静，也可以说成是对于危险的经过严苛训练而成的掩藏神情的本能。

“你还知道什么？”谢云舟问的轻描淡写，无人知道他心中的惊涛骇浪，他以为刘霁雪不过是医术稍好一些，在京中贵女中确实是特殊的那一个，却不知道，刘霁雪竟对蛊术也有所研究，甚至能够在没有切脉的时候就判断出自己是中了蛊，可见造诣不浅。

刘霁雪依旧低着头：“我没能给你切脉，目前只能判断出你中的蛊毒十分厉害，若非你中蛊时间十分漫长，我恐怕也察觉不出这蛊的特殊气息。至于这地方为什么会有蛊虫，我并不清楚。”

她没有把金城的事情一股脑说出，一是因为还有一年时间，不知道此刻金城是否已经开始显端倪，二是她在此事上确实一无所知，只见过从金城送回来的兄长的一纸讣告，再有也只是普通百姓能够知晓的那些表面消息——自从她嫁给宋恒，就从刘氏家族的核心权力圈中被彻底剥离。

一个脑子不清醒、毁坏家族声誉、毁坏家族百年大计的女子，无论天赋有多么高超，都是不配成为家族的核心的。

只是——

“我刚才见到的那种蛊虫是极为弱小的种类，你若是需要，我有药方可以杀死它们。只是，若是蛊虫厉害或者处于被蛊虫侵入的后期，就连我也是回天乏术。”

刘霁雪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却也不得不承认医术能够起到的作用有限，神医是医不是神，做不到活死人，也做不到肉白骨。医道无穷，刘霁雪自己也不过只是求索之人罢了。

谢云舟：！

见刘霁雪神色之中果然还有几分对自己不能将所有人都救下来的惭愧之情，而且还十分的情真意切，谢云舟差点被噎到了。

“你的药方能杀死蛊虫虫卵？”谢云舟认真问她，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敏锐之人，早已从苗疆圣女候选人离开苗疆，前往中原这一举动之中，就窥探到飓风起于萍末的凶险，若是刘霁雪果真有这份才能，她的重要性将被极大的放大。

刘霁雪抬眸，见谢云舟从来温润的眼眸中浮现出认真的神采，心中暗暗赞叹，果真不愧是受谢族教养出来的嫡子，即便是与自身的性命紧密联系，首先问出来的问题也不是自身的安慰。

刘霁雪见多了在生死之前如蛆虫一般扭曲的将死之人，虽然医德使得她能够将其视为人求生的本能，却不妨碍她看不上那些愿意为了苟延残喘而出卖妻子、孩子、父母、乃至灵魂的人。

因此格外敬佩如谢云舟这般特殊的人。

“你不怕死吗？”刘霁雪落笔极轻，极快，这是幼时常年抄写医书留下的痕迹，她的字不仅能写得快，而且极为出彩。

谢云舟对这个问题并不想作答，他从来都被医者标定了死期，几乎每一天对他而言都是倒计时，若是常年生存在焦虑之中，那么他什么事情多不用去做了，等死就够了。

“我自然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