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圈下来感觉怎么样？”

带马文在年味浓郁的月面都市转了一大圈，领略过各种难得的气象之后，柯西又将他拉到了澡堂，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很适合泡澡，这是柯西不知道哪次在这里泡澡的时候，听一位偶然遇见的老人说的。

累了泡澡可以缓解疲劳，舒服的时候泡澡可以让快乐加倍，病了的时候泡澡可以如获新生，跟朋友一起泡澡可以增进感情……

就比如现在一样，当马文踏入冒着热气的浴塘时，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满足的感叹。

“感觉……我都感觉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如果让昨天的我知道他坚持了一生的理念会在今天破碎，今天会不会压根不会提出要跟你决斗的要求。”马文将整个身子都沉在水中，看着热气缓缓上升，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种感觉是一般人难以体会的，比如说一个人出生时便坚信地球是方的，但在三十岁的时候亲眼飞上太空看到地球是个球的时候，那种整个世界崩塌的感觉与其类似，但其实又有所不同，在这里马文有自己对战阵的思考，是他自己在认清理想与现实，明白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之间所跨越的硕大鸿沟时，亲自放弃了自己坚持一生的信念。

相比于世界观崩塌的绝望，马文现在更多的是释怀与庆幸，那种残酷的世界，还没被他亲手制造出来。

在月面都市逛了一大圈之后，马文最大的感受便是庆幸。

庆幸柯西当初及时出现，将他从失智的边缘拉了回来，这才能看到原来中国人在月球上是真的在很认真的搞科研，很认真的在提高居民们的幸福指数的，而非是为了延续战争，让人类带着战争的种子飞向月球。

而马文也相信了柯西，他们驾驶机甲的初衷就是为了守护这难得的美好，倘若自己当时真的开了第一枪，一切都将无法挽回，之前所看到的景象都在湮灭在他的炮火当中，就如同他小时候所遭遇的一切一样。

活下来的孩子也会在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之后新的庇护者组织也会随之诞生，会有很多跟他拥有一样极端思想的人聚集在一起，从而陷入莫比乌斯环，重复悲剧，一直重复一样的悲剧。

放眼看历史，人类从诞生到现在所走的路也一样就是如此，不断循环，不断创造悲剧，最后在施暴者与受害者之间不断轮换，交换着不同的角色。

现在的马文看上去已经没有了战斗下去的欲望，或许他现在并非沉浸在目标丧失的空虚中，而是陷入了对未来世界的迷茫。

“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留下，留在月球，一起建设更美好的世界？”

看到马文这幅模样，柯西在思考片刻之后，便询问着他。

既然庇护者组织已经不会再与月球为敌，想必他们之后也不会有任何的军事行动了，这就会导致他们为了生存只能回到地球，被当成恐怖分子予以处决。

但如果选择留在月球的话，可以轻而易举地给他们安排假身份，随后再向世界宣称宇宙海盗已经被他们给彻底剿灭，便能将弃恶从善的庇护者组织保住。

“事到如今，我们做了那么多阻碍你们的事，还是愿意接纳我们么？”

透过寥寥的雾气，马文看着眼前向他伸出橄榄枝的柯西。

他本以为生活在这么好的环境中，柯西一定是娇生惯养没有吃过苦而训练出来的兵，只会机械地去把训练的成果投入到实战中，然而在温泉中，马文看到了柯西身上累累的伤痕，虽然没他自己身上的惨烈，但这个年纪受过这么多伤，也能看出他的确吃过不少苦头。

“当然，毕竟你们并非是真的穷凶极恶，我们一样渴望和平，只是选择的道路不同罢了，如今理念既然已经一样了，有了你们的加入，新世界建立的速度也会快很多。”

毕竟月面都市在月球上占的地方不大，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人类社会中仅存的一个小角落，如何能让全世界都变成如此温馨的场景，除了要将资源完全平衡之外，也要消除人与人之间的隔阂。

物质的满足相对来说很容易，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是要通过代代相传，通过教育不断迭代培养的，要付出的精力何止能用艰难二字就轻松概括。

“好，但在这之前，我还需要回基地一趟，毕竟除了这次来月球的成员们，基地里也还有些人留守，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再出来干扰月球的发展了，而我，也要为理想的世界而奋斗了！”

当晚，柯西与马文彻夜畅谈，分享了彼此对未来的期盼与规划。

而庇护者组织也一样在月面都市度过了一个非常难忘的新年，他们见到了很多热情的人，也吃过了很多令人垂涎的美食，当真就是一次流连忘返的旅行。

“从你们这里夺来的领航者，就归还给贵方了，还请原谅我们先前的鲁莽行为。”

次日在准备离开之际，马文在格纳库上握着夏轻尘的手道。

“无妨，今日我们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了，之后大家只要朝着未来走，实现和平的日子便能早些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