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悉听尊便。”

没有比这更伤人的态度了。

斑驳的光影中，苏慕头也不回。

盛夏热风裹潮意热烘烘地拂过，楚及勋站在原地，大概是他脸上表情太过平静，无悲无喜，却在恍惚间透出一种孤绝的碎裂。

苏慕坚定决绝的脚步，在转过一条街巷，骤然像是结束拍摄，离开了电影摄像机镜头前的演员，她脚步缓了下来，像被抽空力气，不再大步离去，不再健步如飞的逃离。

她掩面，靠着街边细长坚硬的路灯，蹲下身子。

生平最恶劣的话，她说给了对她最好，最喜欢她的人身上。

他处处维护她，结果……

却是她在心上扎了最深的一刀。

苏慕觉得自己就像东郭先生与狼里的那头恶狼，忘恩负义，以怨报德，龌龊又可耻。

可世上太好的人，往往容易受伤，楚及勋就是。

她并非不知道他的好，并非不知道被喜欢的人伤心是什么样的滋味，可她还是将言语化作锋利的刀刃对向他，漫长的近六年时光，从楚及勋的十八岁到二十四，他比任何人都要喜欢她，苏慕有时也会想，这样优秀得像骄阳的一个人，她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她想不出。

她后来觉得，大概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什么样子都见过，那份异性之间的吸引，早被亲情吞噬，她清楚地记得——大学聚会真心话大冒险，他受罚，必须选择在场一位异性撕掉口中衔着的纸条时，他将她抵在沙发上，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颊，离她唇畔不过一寸。

那时，众人起哄。

他耳尖红透，她心如止水。

自从那次，苏慕就意识到，她对楚及勋，就是无论他做再多，她对他也没有心动，不会心动。

她不知道他是喜欢她喜欢到骨子里，还是他无法得偿所愿的挫败感作祟，她成了他最大的执念。

爱意随风起。

风止意难平。

她躲他，拒绝他，他依然耐心。

或许是她哪怕摊开来讲一万次，都不如狠心用尖锐的言语攻击他一次来的一针见血，她一直狠不下心，今天这样的场合却正是最好的爆发点。

让他死心，不再继续对追求她抱有希望。

用恶毒的言语刺痛他，攻击他。

楚及勋做错了什么呢？

只是爱她罢了。

苏慕最后抹掉眼泪，上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问她去哪儿。

这个问题将苏慕问住了，她顿了下，说：“随便开吧。”

各种莫名其妙的状况司机遇到不少，乘客送钱的还是第一次，司机多看了后座的女人两眼，缄默开车。

许是难得接到安逸又有钱赚的活儿，司机师傅在夜晚车流熙攘的车流中没穿梭多久，朝着城市车流稀少安静的地方开去。

远离了下班高峰的车流堵塞的鸣笛声，苏慕迎着车窗灌进的热风，躁动的情绪渐渐缓解，她目光虚无缥缈地望着窗外，回忆了很多关于楚及勋的事。

清风徐徐，斑驳阳光透过树海缝隙落在少年精致的眉眼，楚及勋摘下耳机，侧头揉了揉她的脑袋，用明快又低沉语气说：“小慕，等你上大学，我做你男朋友。”

当时她正拿着画笔竖起拇指比着前方的景致，被楚及勋突然的摸头和话吓得一个激灵。

然后，她记得怎么来着。

她跑去向陆释东告状。

后来啊，陆释东就将楚及勋打了一顿，真的，暴打。

高三她为了避开楚及勋，去国外做交换生。

得罪了当地很有势力的官员的儿子，那人扬言要划花她的脸，她小心谨慎还是在一次活动着了道儿，她反应的及时，偷袭的锋利刀刃没割上她的脸，却在她胳膊上开了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后来这事让楚及勋知道，他瞒着她过来，落地直接找上那群人。

她得到消息赶过去，她第一次见那样的楚及勋，他眼中寒光阴鸷，像是浴血而来，招招凶狠，将那群人打的哭嚎。

苏慕手撑着脸，用指尖抵住眼角，仿佛这样就可以止住眼中湿润。

她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已经从路灯通明的大路到了几乎没有路灯的地段，车子不知何时提了速度，平稳，但与之前明显快了很多速度。

路上前后没有其他车辆，这条路更显得孤独偏僻，从前灯照出来方向上，看不出来要驶向何方。

苏慕将目光投向前方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