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该进，就该进！”崇祯转头道：“卫山城，去给他们买点吃食来。”

蹲下身，崇祯柔声道：“小宝，你们来自哪里，在京城可有亲人朋友？”

“公子，我是陕西人，我父亲饿死了，我和母亲来京城投奔亲戚，可亲戚也苦，要养一家子，只能给我们一个住的地方。母亲干活也没人要，只得扮做男人做苦力养活我，我不该馋嘴买鸡腿吃的，呜呜呜……”小孩子五六岁的年纪，满是破洞的衣服下，现出根根分明的肋骨，脏兮兮的小脸上挂满泪珠。

崇祯心头一跳，这个虚弱的男子居然是女人假扮的，难怪这么枯瘦。

自己没饭吃，还要省下钱给孩子买鸡腿，这是不想活了吗？

陕西已经连着两年大旱，朝廷却还在催逼税收，原本就饥一顿饱一顿的农民，根本压榨不出油水了。

唯一的活路就是逃荒和造反。

真是吃人的世道啊，明天上朝，就免了陕西和山西三年的赋税吧。

崇祯想着。

不多时，卫山城就带回了馒头和水。

小孩子醒目地抱起母亲的头，崇祯从馒头上撕下一条，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喂给女子。

长期没吃东西，肠胃很虚弱，不能一下子吃很多的东西。

妇人一边吃，一边抚摸着孩子的头，对着崇祯想说什么，竭尽全力，发出嘶嘶的怪声。

“别急，你想说什么？先喝口水慢慢说。”崇祯停下喂食，拿起一瓶水，给女人喂了一点进嘴。

一旁的骆养性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叹，陛下真是仁德圣君啊。

这个流民如此肮脏，自己看了都忍不住远离，陛下，是真的把百姓当成了自己的子民啊。

古往今来，又有哪个皇帝，会如此对待一个庶民？

士大夫天天把仁义爱民挂在嘴上，又有几个，肯如陛下这般，俯下身子，问问这些蝼蚁般的庶民，他们到底需要什么？

他们需要的不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样的煌煌大言，他们需要的只是饿了有一口热饭热菜，困了有一个热炕头而已。

妇人喝完水，忽然头一歪，手臂从儿子头上缓缓落下，整个人压在孩子身上。

“这是？”

崇祯瞳孔一缩，手指搭在妇人颈部大动脉上，没有任何动静。

“娘，你怎么啦，娘，你别吓孩儿啊！”小孩子从妇人身下爬出，扑到妇人身上嚎哭道。

“你母亲死了。”崇祯叹了口气，道：“你打算怎么办？”

小孩子忽然面露疯狂之色，头不停地撞击地面，直至血肉模糊也不停歇。

崇祯将小孩子提起来，他又不停扇自己耳光：“孩儿不孝，孩儿错了，孩儿不该吃鸡腿，娘，你活过来吧，求你了，娘。”

崇祯抓住小孩的双手和双腿，将他拉直了，恶狠狠道：“你早干嘛去了，现在表演给死人看吗？”

在崇祯的逼视下，小孩脸上的狂躁慢慢恢复平静，对着崇祯低头一礼，道：“对不起。”

“也是个苦命的娃，遇见即是有缘，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就跟着我吧。”崇祯见小孩不再发狂，便将他放回地面。

“小子李石头，拜见恩公。”小孩深深拜倒在地，他捡起地上的半截鸡腿，从衣服的破损处扯出一根线，将鸡骨头绑好挂在脖子上，心中立下誓言：从今往后，不再任性。

崇祯安排卫山城去安葬李石头的老娘，再派锦衣卫通知五城兵马司，告诉他们出人命了，将那些打人的，按杀人罪论处，自己则带着人来到信王府。

一落座，他就命人将前几日遇见的沈炼等三名锦衣卫带了过来。

“臣等参见陛下。”

“沈炼，你身上有伤，就别磕头了。”崇祯拉开东江弓，一箭射中靶心，转过头，说道。

沈炼抬起头，看到崇祯的面孔，登时脸无人色，豆大的汗珠颗颗爆出，皇帝竟然是前几日自己出言不逊的后生！

一想到自己骂的那些话，沈炼就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脑袋，眼看就要磕在地上。

崇祯快步上前，一膝顶在沈炼胸前。

沈炼的鼻子重重撞在崇祯膝盖上，眼泪忍不住汪汪流下。

“朕叫你别磕头，听不懂吗？”崇祯冷声道。

“臣罪该万死。”沈炼低头道。

崇祯淡淡道：“你死不死，朕说了算！都报一下名字职位。”

“沈炼，锦衣卫总旗。”

“卢剑星，锦衣卫小旗。”马脸锦衣卫道。

“靳一川，锦衣卫小旗。”说话的锦衣卫面如白纸，嘴唇毫无血色，时不时轻轻咳嗽一声。

崇祯道：“靳一川，你有肺疾？”

靳一川捂着嘴唇道：“这是臣小时候感染风寒落下的病根，一直好不断根。”

崇祯皱眉道：“要做大事，没好身体怎么行？你这是体虚，需要多吃鸡鸭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