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天的阴雨天气，令得三阳城难得凉爽了几天。

一男子神情恍惚的漫步于东市街头，身上的衣物在前胸后背处湿了两大片，几阵冷风一吹，令得其浑身颤抖，泛白的脸色，令得其嘴边儿的一颗黑毛痣格外的扎眼。

正当黑痣男子继续朝着自个儿所在的铺子前进时，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笑声：“呦！李广志，你今儿咋了？怎么一副失了魂儿的样儿啊！”

黑痣男子寻着声音望去，三步并两步慌慌张张的走了过去，抖动的两手抓住对方的胳膊，面色紧张、声音急细的说：“六子，我怕，我好害怕。”

名叫六子的男子汗毛骤然倒立，就连脸上的刀疤都险些被浑身乱窜的鸡皮疙瘩给覆盖喽，连忙推攘黑痣男子，欲要将对方推开，嘴里骂骂咧咧道：“去你他娘的，你被哪个寡妇摸屁股了还是咋滴？别他娘的在老子面前腻歪，恶心！”

黑痣男子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正在推自己的六子，面色哀伤，语气悲凉：“刘老头，死了！”

“啊？”六子不自觉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惊讶了一声抬头。

片刻之后，六子已经扶着双腿发软、走路打颤的黑痣男子回到了铺子里，二人找了个房间关门坐了下来。

直到这会儿，黑痣男子方才稍微安定了些，六子轻声问道：“到底咋回事儿？老刘怎么死的？”

黑痣男子双肘撑桌，双手抱头，耷拉着的脑袋，悲声泣出，将最近发生的事对六子简要叙述了一遍，当其说到今日胡须花白老者之死时，直接泣不成声，“是我，是我害死了刘老头，你说我当时为什么那么贱，为什么要推他一把，要不是我，他也不会死。”

黑痣男子身前的桌面上，几点咸水滴滴答答。

一旁的六子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风光无限的店掌柜，竟然也有躲在背地里抹眼泪的时候，心中不由得伤感起来；轻轻拍着黑痣男子的肩膀，沉闷出声：“你是老刘一手带起来的，也是老刘的半个徒弟了，老刘死了，你为他流几滴眼泪是应该的，但你得清楚，这事儿不怪你，就算没有今天这事儿，老刘也照样活不长久。”

六子缓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也不想想，老刘如今一大把年纪了，做这也做不成，做那也做不好，每个月还得拿着好几两银子的月钱，你说他这——”

还没等六子把话说完，黑痣男子猛的抬头，一把抓住前者的脖领子，“他现在是做不动，每个月拿几个养老钱怎么了？就算不想给钱，让他走就是了，为什么要杀他？”

六子被黑痣男子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整懵了，待得回过神来后，摇头苦笑一声，拍了拍后者的手臂，后者这才愤然松手，再次趴回了桌上，哽咽不已。

六子随手抚了抚自个儿的脖领子，面色深沉，语重心长的说：“大志啊，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没活明白呢？弱肉强食的道理很难理解吗？别说他蒙霸天今天杀的是老刘了，就算杀的是你，那又与你何干啊？”

“老刘他就是个蠢货，老子是月钱少，每个月才半吊钱，存不下来几个子，老子要是像你们一样每个月好几两银子，早就干个三五年跑路了，那还敢想着在这养老；哼！你有用的时候，人家自然愿意花钱雇佣你，你没用的时候，养条狗都比养你强啊！”话到最后，六子竟是直接站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随之激荡。

站起身后的六子，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这话我早就跟老刘说过，可惜啊！他不听啊！他还真以为蒙霸天是什么良善之辈呢，硬是要在这儿混吃等死，这不是自个儿作死吗？我劝你啊！还是早做准备吧！要么存点钱，以后自个儿做点儿买卖什么的，要么就找一个稍微仁慈点儿的下家吧！”

言罢，六子转身欲走，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能不能听得进去就看他自个儿了，毕竟，谁又能叫得醒一个装睡的人呢？

正当六子走至门前，欲将门打开时，沉默已久的黑痣男子总算出声了，“六子等等，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六子停下了开门的动作，疑惑回头，黑痣男子连忙走上前来，再次伸出双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刚才也跟你说过了的，东家要我们三日内查清楚事情的缘由，你看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有些事情还是你做起来更顺手一些。”

六子没有回话，仅是送了黑痣男子一个大大的白眼，后者表情苦楚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要想自个儿做买卖，总得先存点儿钱不是？”

六子一把推开黑痣男子，没好气道：“你干了少说十年的掌柜了吧！就没存下一点儿钱？”

黑痣男子尬笑一声，面露羞涩的说：“本来就没多少钱，每个月就那几两银子，都，都便宜春红楼的那群小娘们儿了。”

一听这话，六子顿时急眼了，立马就要出去，黑痣男子眼疾手快，一个跄踉身体靠在了门上，使得前者无法开门离去，“六子，不，六哥，六爷，你就帮我这一次，不管成不成，你的恩情我都铭记在心。”

六子抬头看了看房顶，一口粗气随之吐出，随后无奈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