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北勾栏。
长安城共有东南西北四座勾栏。
北勾栏坐落北城,分为内院与外堂两个区域。
内院曲高和寡,外堂雅俗共赏。
跨过外堂后门,富贵轻车熟路,直奔一处临湖而筑的小楼。
北勾栏占地颇广,外堂是寻常艺伎表演之所,内院则是四大头牌争奇斗艳之处。
有资格进入内院者,要么非富即贵,要么一时俊杰。
木心以琴艺闻名,善弹一曲听雨,是以所居之处名为听雨楼。
若非花容半毁,加之性情寡淡,她绝对是东南西北四座勾栏里头牌中的头牌。
好在福祸相依,容颜上的疤痕,却也无形中为她挡下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今日,她还是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几位都是名门贵胄,何苦为难妾身一个区区贱籍女子。”
小楼的二楼上,一袭青衣的木心从地上缓缓爬起。
遮面的轻纱飘落在地,暴露出她左脸的长长疤痕、右脸的红红掌印,以及嘴角溢出的点点血痕。
显然,她刚刚挨了一巴掌。
“原来你也知自己是贱籍啊,本公子还以为你当自己是什么清白人家呢!”
木心的对面,是三个衣着华贵的男子。
一个身形修长,面如冠玉,手中一把金玉折扇,漫不经心的轻扣着左手掌心。
一个一身白衣,年纪轻轻便面色蜡黄,一看就是那种常年流连于烟花柳巷之人。
最后一人则虎背熊腰,目绽精芒,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极度强烈的压迫感。
而说话的,正是那个深秋季节还手持折扇之人。
许昂!
礼部侍郎之子,长安城里最臭名昭著的纨绔之一。
“能得许兄垂青,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装什么清高,呸,看见你的脸本公子都觉得晦气!”
说话间,白衣男子几步上前,一把掐住木心白皙的玉颈,将她从地上直接提了起来。
木心花容涨红,一双美眸直直地盯着白衣男子,不挣扎,也不求饶。
她虽不得已沦为风尘,但从不轻贱自己,为此她不惜自毁容颜,为的就是断了那些贪图她美色之人的念想。
“呦,性子还挺硬,那今日小爷就让你见识见识,是你硬,还是我硬!”
说着,男子右手顺势一滑,撕扯向木心的衣襟。
“唉!”
一声轻叹,两行清泪,木心无奈的闭上双眼,咬向藏在口中的毒丸。
蝼蚁尚且偷生,她又何尝不想好好活着呢!
可,总有些东西,比命更珍贵。
别了,这热闹繁华却又肮脏龌龊的浮世。
别了,富贵......
“噗!”
凄艳的血珠,凛冽的刀罡。
就在木心即将咬下毒丸的刹那,一道映红整座勾栏的刀罡突然飞斩而过,瞬间斩下男子半条手臂,同时撕裂小楼穹顶,斜插百丈夜空。
刀芒百丈!
一品!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小臂齐断的白衣男子。
直到断肢砰然坠地,他才有些不敢置信似的,一边踉跄后退,一边凄厉嘶嚎。
“啊——”
“谁,出来!”
“噔,噔,噔......”
楠木铺就的阶梯,发出一声声压踏的轻响,仿佛催命的丧钟轻扣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
阶梯响了十二声,许昂的心脏也跟着跳动了十二下,而后在烛光昏黄的楼梯口,他见到了一个细目薄唇的清俊少年。
少年一身黑衣,腰间一红一黑,一长一短两把佩刀。
不良人!
在见到制式黑衣黑刀的刹那,三人便瞬间看出了来人的身份。
这长安城里,胆敢公然对权贵出手的,怕是也只有这群喜欢意气用事的亡命之徒了。
可令他们意外的是,不良人中竟然真的有一品强者。
“不良人!你可知,你刚刚犯了杀头之罪。”
许昂面色一沉,寒声开口。
被斩断手臂的白衣男子更是怒目欲裂,一副恨不能将富贵生吞活剥的模样。
不过他此时剧痛难忍,且心有余悸,狠话到了嘴边却是没能脱口而出。
他不傻,眼前这个不良人敢斩断他的手臂,未必就不敢拔刀杀人。
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这种人不良人里比比皆是,若真的一命换一命,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该死!
不良人都该死!
白衣男子心中咆哮。
富贵没有理会三人,而是径直走向木心,将她轻柔的搀扶起身。
“别怕,交给我!”
“大人不该来的,我贱命一条,早晚都会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