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天将明，就听院门的敲击声。

简陋的木门被擂得山响，待绣橘打开院门时，见到的是来喜家的，后面跟着一个小沙弥。

这小沙弥我是认得的，叫做唤儿，是专门在色空身边使唤的，无父无母，也无名字，任谁都能使唤，便叫了唤儿。

我匆匆迎过去。

“唤儿？来喜家的，这一大早可是有事？”

“诶哟，二奶奶，可是不好了，我这刚起身要去烧水，就见唤儿过来问我，奶奶是哪个门口，又说高婆子出事儿了，因是跟着您进来的，就赶着先来知会二奶奶一声……嗨！让唤儿说。”

唤儿神色慌张说道：“我一早起来，刚打开寺门，就见一个婆子趴在地上喘，吐了一滩腥臭，手足也是抽抽的，问她话，她只喃喃不知，自个儿来处却说得明白，说是跟着宝二奶奶的。我这才寻过来，刚才进门时跟守门的小厮说过这事儿，他去报给环三爷了。”

跟在我身边的绣橘惊得张大了嘴。

我气急骂道：“这个不成器的，定是昨晚又喝了酒，作妖作到铁槛寺去了。”

绣橘似乎也恍然，道：“高婆子平日里看我家小姐心善，越发不守规矩，竟不知她昨夜又闹事了。”

没待一会儿，贾环派的婆子并两个壮汉，抬着高婆子进了院子。

那高婆子脸色乌青，嘴角还在打颤，挂着一坨涎水，缩成一团，身子抖成筛糠，说不出半句话来。

绣橘带着来的婆子安顿好绿茶婆婆，王夫人过来看了，拉我到旁边嘱咐一二，我自然听从，答应这就撵了绿茶婆婆出去。

事情安息下来，我屏退了外人，走到了绿茶婆婆床前，望向她那双浑浊的老眼。

见我近前，她不再抖了，只怔怔地望着我。

“高婆子，你且如实说来，昨儿个夜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绿茶婆婆又是一抖，答道：“昨……昨儿个，老婆子、喝多了……”

“嗯，我逐你出去，可应该？”

“应该、应该……”

“二丫头我是要留下的，你们家不会为难她吧？”

高婆子一愣，猛地抖了一下，哆嗦着答道：“不会……不会……老婆子……一家，以后定会善待二丫头。”

我点头笑道：“好，很好！可是如果你们做不到，又该如何？”

绿茶婆婆面露惊恐：“鬼……鬼……！”

晌午后，高婆子家来人接走了她。

入夜，蓝血鬼立在我窗下。

“你这事儿做的好，漂亮之处在于一个“度”字，这个度拿捏的恰到好处，既教训了她，又没伤她太深。”

“谢雪姑娘夸赞，这是属下替姑娘做的第一件事，不敢大意。”

我并未详询蓝血女鬼是如何教训高婆子的，只是想着给她一个什么奖励才好。

送金银物件吗？她未必需要，且她能感知五行万物，金银属性的东西该是信手便可拈来的。

该送一样她素日无法得到的物件才好。

“我也无甚赏赐于你的，便送你一个名字吧，今后总不能唤你蓝血鬼……就叫……霜染，如何？取自我从前的一首诗‘聚叶泼成千点墨，攒花染出几霜痕。’”

“是那首《画菊》①吗？很好，属下喜欢。”

我微笑：“哦？你知道《画菊》？也好，那今后你就叫霜染，蓝霜染，愿你如墨菊，霜染更飒飒，独立站秋风。”

蓝霜染俯身跪拜。

要知道，赐名，是一个主子对奴才最大的恩典。

“霜染，你可以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吗？”

“雪姑娘，仅此一事，属下不能说。”

看来是无法从霜染口中知晓那背后的大佬了。也罢，谜太多，水太深，且行且探吧。

赶走了绿茶婆婆，我便思量挑个时间做局，为自己的出京之行做好铺垫。

正此时，邢夫人却带着十三娘上门来了。

十三娘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仍是一身的青绸小褂子，头上换了一根素银簪。

她低眉顺眼立在邢夫人身侧，面色微黑，两只小手不安地攥握着，却能看出指节粗大。虽有裙裾遮掩，仍能看出那一双奇大的天足。

果然像绣橘说的，是个大脚媳妇。

“我的好侄媳妇哟，今儿伯娘是替我们琮哥儿来求你来了，如今琮哥儿屋里也算是添人了，也该支应门庭了，我想着用手头的银子在城里盘个档口，让他俩做些小生意，可想来想去也没个谱，侄媳妇啊，不如你把你那做什么化妆品的手艺，捡一样出来，教一教你这弟弟和弟媳妇，也不让你白教……”

话未说完，绣橘先是不干了。

“哟，夫人可是好打算，如今瞧着我们姑娘行了，又紧赶慢赶着来了，我们姑娘这是为的谁啊？她是顾着邢姑娘呢，邢姑娘可是您的亲侄女，我们姑娘和您还隔着一层呢！您可倒好，到这儿来抽自家亲侄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