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也是精于商道的，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手执图样叹息一声道：“当年薛家和我王家也是从这一草一木起家，如今天道轮回啊！”

我笑着过去挽住母亲的胳膊道：“殊不知我就是这另一轮开疆辟土的斗士呢！”

母亲便笑着戳我的额头，嗔我把自己好好的女儿家说成什么斗士。

岫烟看着图样笑问，该用什么料子。

我告诉她们要做成两样的，眼下的只用原色的粗麻布就好，袋子口用白色的细麻线撵成麻绳，串成抽拉的样式。

另外再少做几个素色锦缎的，袋子口用同色的丝线络子系了，还要拴上玉坠儿。

母亲和岫烟两人均明白了我的意思，直夸好，麻布的朴拙素雅，锦缎的富贵大方，两个袋子两种韵味。说完便拿着图样赶工去了。

我心里不由慨叹果然是大家里走出的闺秀，眼光都是不俗。

薛蝌也自然有他该忙的。他将我描画出来的器物置办齐全，又拿着我做出的成品送去城里的杂货铺。且当日就拿了银子回来，一算账，刨去所有的花费，竟然还有些盈余，那些原料加上被我嚯嚯掉的，用了还不到一半，可见这个是真的赚钱。

我心下又感叹，原来不论古今中外，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这日薛蝌从城里回来，刚进门就高兴地问道：“你们可知这铺子的大东家是谁？”

见我们不解。薛蝌又道：“我今儿去了与那掌柜细聊才知，原来这铺子表面看着是城北的刘大掌柜家的，其实后面的大主子竟是另有玄妙呢！”

我好奇这玄妙在何处，更不知这铺子的正主是何人。

薛蝌又道：“那掌柜前几日并未透这实底儿于我，今儿才知晓，原来这铺子后的正主儿竟是北静王妃。都知晓这北静王妃是甄家二姑娘，这些铺子原本是甄二姑娘的陪嫁铺子，早在甄家被抄家之前，就悄没声儿地换了主儿，面儿上的正主儿是城北刘大掌柜，暗里却还是北静王妃的。”

薛蝌说到这里，我不由又想到了金陵甄家。当年的甄家何其繁盛，势比贾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且甄家出了两位王妃，庇护甄家百年兴盛。一位便是几年前薨逝的甄老太妃①，另一位便是当今北静王爷水溶的正妃。

原宝钗与这位北静王妃在贾母的寿宴之上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②。宝钗并不知这位甄家二姑娘的姓名，只知坊间传闻这位王妃喜绿色，故都称其为“翠妃”。

“翠妃”——意为美好，倒无甚贬义。但我不知为何心中却倏地划过一念：“翠”字中含“卒”，“卒”有死意……似是哪里不妙。

我立时收回念头，又听薛蝌说道：“当年甄老太妃薨逝不久，甄家碎被抄，但圣上还算顾念北静王，故而北静王妃并为受到多少牵连，这个刘大掌柜的亲爹原是甄家的一个旧仆，因会做事，又头脑灵光，长进很快，被主家看重，早就被放了出来，帮着打理这几间铺子。后来这铺子成了北静王妃的嫁妆，如今可算作是北静王家的了。”

我们惊异这绕来绕去还是在这圈中。薛蝌又感慨，自贾家出事以来，北静王爷可谓不遗余力，人是人银子是银子，朝上的事情他不知晓，只知往铁槛寺和馒头庵送的银子可是不少。

我也是知道北静王府与贾府是世交之谊，北静王爷名唤做水溶，不过比宝玉大二三岁。因当年老王爷病体不安，水溶未及弱冠之年便当家理事，担起王府一应里外之事，比之宝玉不知要强上多少。加之他性情谦和有礼，是个顶尖儿的。

虽宝玉顽劣，北静王却与他有惺惺相惜之意，过去也曾常走动的。故而我对这位年轻的王爷还算知晓一二。

我道：“既是北静王府的铺子，那岂不是更好？咱们在这买卖上也会少些缠心的事儿。如今手头银子也宽宥，二弟你过几日再去买办材料回来，咱们家里四个女人只管做就是了。”

岫烟说道：“这个刘大掌柜的爹也是能耐，主子家竟能放了他出来，还顶起了这些门面，想来是个精明的。”

母亲却不以为意道：“要说这，贾家也有，当年赖嬷嬷家里的哥儿不也是放出来的吗？”

我冷笑一声道：“是叫赖尚荣的吧？他放了奴才的身份，还捐了官，家里园子房舍的，还有丫头婆子的，听说齐整着呢！可我们家落魄时未见他家来一个人，还不及北静王府时常来周济一二。”

母亲又叹：“一样米养百样人，谁知赖家竟是如此忘恩的？”

放下北静王府和赖尚荣不提，我们一家人开始专注做化妆品。

马上年关将近，出了嫁的女儿没理由在娘家过年，故而正月里我还是要回到婆家——也就是现今的铁槛寺住一阵子的，所以我加快了手里的活计，做了许多的香胰子和蜜粉口脂出来。

我还有做些眉笔的打算。如今这里寻常女子用来画眉的是一种叫眉墨的东西，好一点的有螺子黛，但比较贵。

因而若做些撕拉线眉笔或眉粉眼影什么的，多调弄些色号，也会很有市场。当然还得做些化妆工具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