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都扶着其其格上了自己的马车，马车里面放着一个烧着炭火的火炉，一掀开车的门帘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

马车不是很大，只能容纳两个人一起乘坐。两个女子便自然坐在了里面，新奥敦和拔都骑着马走在马车前面。吉芸怎么都不肯坐在马车里面，执意让拔都王子坐在里面，她只不过是一个跟着新奥敦漂泊的女子罢了。

僵持之际，新奥敦转身下马，右手搂在吉芸怀里，没等吉芸反应过来，就被新奥敦和早就看明新奥敦心意的其其格合力将其拉到了马车之上。

吉芸被新奥敦突如其来的一抱搞得满脸通红，没说话便立马钻进了马车里面。

两匹马走在前面，一辆马车紧跟其后，后面跟着拔都得一队护卫。

那辆从哈密出发，翻山越岭的马车永远地停留在了这个绿洲旁边。听着湖面地冰层消融，互相碰撞的声音，这是来自自然送给世界的韵律，独属于冬天的律动，和春天的杨柳拂面，夏天的鸟鸣一样的迷人。

车内的其其格握着吉芸的手，吉芸脸上的红晕久久没有消退，尽管是无意之举，但是对于吉芸来说那是她的心上人跟她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新奥敦搂着她的时候，她的大脑突然因为过度的反应像短路了一样，似乎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此刻坐在马车里，暖暖的温度里那瞬间的回忆让她觉得更加更加温暖。

寒风，冰雪又如何，在情意面前，即使是自我的情意，一切都如飞烟残云一般。

骏马粗大的鼻腔里因为温度而呼出的空气就像蒸汽一样，给这荒凉的冬季增添了一份情趣，马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呼出的气体凝结而成的冰碴子。

新奥敦一直想着刚才拔都所说的术赤的事情，因为谁坐马车这样的小争论让他一直想再问的问题现在还没有开口。

“拔都，你的······”

“新奥敦叔叔，我一直······”

两个人居然同时开口，话碰到一起的时候把两个人都逗笑了。

新奥敦使了一个眼神，让拔都先开口。他倒是想先听听这位当年十四五岁的少年，如今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对于一个人的认识，有时候只是一个举动，一句话便就够了。不过，这也是需要良好的机遇的本领的。经历便自然是最好的老师了。

“新奥敦叔叔，自从你们离开，我在祖母那里留了一个信物。回了这里以后，我便在进入虎思斡耳朵的必经之路上派人留守，我相信您会回来的。”

拔都看着胡子拉碴的新奥敦，满脸都是微笑，但是眼底的那种说不出的哀伤依旧被新奥敦看出来了。

一个少年和一个成年人的情谊往往最是纯洁的，就像冬天满地的白雪一样。

当跋涉和等待成为同一个梦，便是最浪漫的两个词语了。

“拔都，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不会又让我回德戈景去吧？”

“新奥敦叔叔说的什么话，这不是在骂我嘛，当初是我和父王不知道您的为人的本领，不然不可能让您和其其格婶婶到那里去受罪的。”

“你的父亲是怎么病的，他还好吗？”

听到新奥敦的这句话，拔都脸上的笑就像播放的视频卡住了一样，然后便被风吹走了。他想起了自己苦命的父王。

于是，绿洲成为了一个和新奥敦一样的听众，有关术赤的哀伤。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草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术赤从草原回了虎思斡耳朵以后便在自己的房里三天三夜没有出门，什么人都不见，连拔都和他的额吉都进不去。术赤只带了一把蒙古弯刀和铁木真的那个画像进了寝宫。

三天以后术赤披头散发的出了寝宫，开口便要见这里的工匠。所有人都以为术赤想要让工匠画成吉思汗的画像或者是做一尊塑像，可是术赤的命令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他让所有的工匠想办法在这里种草，种出一片草原。

所有人都傻了眼，拔都的额吉都被吓哭了，因为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这个地方满地都是沙石地，连水都是紧缺之物，草原根本就是白日做梦罢了。

可是术赤一心要让工匠种出草原。

结果王宫里的所有的工匠都损命于术赤的白日梦之下了。

“你的父王真的是失智了吗？”

静静的一旁倾听的新奥敦听到这里的时候呼吸也变得杂乱起来。

“我也说不明白，倒不如说是有时清醒有时失智吧，父王跟我说起过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建一个草原。”

拔都说话得时候眼眶里浸满了泪水，感觉被风稍微一吹就会落下来了。

当年成吉思汗问身边的将军和儿子们人生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术赤回答的是“有一天能够骑着骏马牧羊，羊群填满一整个山谷，另一个山谷被骏马填满，看着马群飞奔，羊群自由自在的吃草。”回到虎思斡耳朵，看着父亲的画像，术赤突然之间想起了那个曾经的理想。

他突然就要求所有的工匠建出一片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