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半瓢高粱面，江福贵闷闷不乐的出门。

这村子里虽然家家户户都通了电，可却没几个人舍得用，只要天色抹了黑，基本都是在家里闷着头造人，整个村子都黑灯瞎火的没点光亮。

不过，今晚的月亮还算大，清亮的月光下，江福贵还是看得清脚下的路的。

这么多年来，自从二儿子走了以后，江福贵就基本没迈进过江秋家的门，一来是他对二儿子的死心有愧疚，不知道怎么面对，二来，是自从江秋没了爹以后，整个人都跟着混了起来，在村子里的名声臭不可闻。

再怎么说，自己大大小小在村里也算是个干部，名声这东西，你不在意不行。

久而久之，爷孙俩的关系愈发生疏，这两年来更是形同陌路，就算偶尔在村里碰了头，要是江秋心情好，能抬头看自己一眼，要是心情不好，他连瞅都不瞅你。

溜溜逛逛，江福贵已经走到了江秋的家门口，他站在院子外面，盯着屋里暗淡的灯光，不知道等下见了江秋怎么开口。

这点，还点着煤油灯，应该是没歇下吧？

挠了挠头，江福贵想不到七老八十的自己，还会有这么犹犹豫豫的一天，竟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孙子。

可这个时候，江秋端着盆水从屋里走了出来，肩膀上还挂着个白毛巾，看样子是要冲凉。

“谁啊？站外面瞅啥啊？”突然看到自家院子外有个人影，纵是个大老爷们，江秋也是被吓得一哆嗦，差点打翻了盆里的水。

“咳咳，我.你爷。”江福贵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把手搭在了江秋院子的栅栏上，但没推门进来。

我爷？

江秋有些发愣，发现这声音有些陌生。

可脑中的记忆还是告诉他，自己爷爷这时候确实还健在，身体邦邦硬不说，比自己老爹还多活了十几年。

只是这老头子喜欢自己大伯那一家，直到死都是在他们家住着，跟自己没啥来往，他怎么有空跑自己家门口站着？

把盆放地上，江秋走到了自家栅栏前，打开了那个齐胸高的小木门，略有些疑惑地问：“爷，你咋来了也不吭一声，站外面没个动静的，怪吓人。”

“我吃饱了饭，在村里转悠转悠消消食，碰巧走到你家门前，看你屋里还有火光，想着跟你说说话。”屋外有些黑，看不清江福贵的表情，只是佝偻的身形，靠在栅栏边上有些孤单。

“那进来坐坐？”江秋一愣，咧开了身子，给江福贵让出了路。

可江福贵没说话，身子也没动，只是摆了摆手，端起了那个葫芦瓢：“不坐了，不坐了，刚从大队回来，忙了一晚上。”

“听说你媳妇这两天又在村里借粮了，想着你家没饭吃，这两斤高粱面你收着，可别饿了老婆孩子。”抬了抬那半瓢高粱面，江福贵示意江秋收下。

“不用了爷，俺家不缺粮，你把这高粱面给了我，大伯家岂不是不够吃了？您还是端回去吧。”

江秋摇了摇头，并没有收，不过他也不傻，明白了爷爷可不是碰巧路过自己家这么简单，就是不知道他突然给自己送粮，是怎么个意思。

这么些年来，对自己都不管不问的，这是突然想起来了？

“你这天天也没个营生的，家里怎么突然就有粮了？雅岚前些天不还在村里家家户户的借吗？这高粱面虽然不多，可省着吃还是能吃两天的，拿着吧，也让老婆孩子吃顿饱的。”江福贵一愣，显然是没意料到江秋会拒绝。

可江秋不收这粮，他总感觉肚子里有团棉花咽不下去，胸口也是闷闷的，浑身不舒坦。

“真的，俺家真有粮，这高粱面我不能收。”继续的摆着手，江秋也知道他这是好意。

可平常都是平淡如水的关系，这突然要给自己粮，江秋还有些难以适应，

而且他米面这种细粮吃习惯了，也吃不习惯这种吃多了卡嗓子的高粱面，收了不吃也是浪费，自然没有收的理由。

“那行吧，我知道你肚里还有气，这高粱面我拿回去，但我给你留着，以后家里没粮了，可别不好意思开口。”点了点头，江福贵端着葫芦瓢，从头到脚都透着失落。

他不知道突然端碗粮来江秋家是想跟这个孙子示好，还是因为自己愧疚，可江秋不收，是什么也白搭。

这孩子显然还在怪自己，怪自己偏心，怪自己不向着他父亲，只顾老大那一家子人。

可事实总是无奈，老大家三个儿子，五张嘴，人也不像老二那么能吃苦，要是不帮着点，家早就散了板，他也是心里有苦衷，却没地方与人说。

“那我送送.”，看到爷爷要走，江秋正要出门送送，可话还没说完，老爷子人都已经走出了二十多米远，他只能有些莫名其妙的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江秋，你在屋外头跟谁说话呢？”屋里传来了林雅岚的声音，她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啊？没谁，我爷来了，跟我唠了两句。”江秋关上了木门，又回到了木盆傍边，拿上毛巾，准